印尼宝贝

作者: 阴阳两界 | 来源:发表于2018-05-30 13:57 被阅读51次

不了解1998年印尼排华骚乱惨剧的人,有可能读不懂这个故事在说什么,也解不开这个故事的“谜底”。又因为这里面多少涉及到一些个人隐私,所以写出这个故事,了却自己心愿的意味要远大于拿出来分享的需要。

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喊她一声“宝贝”。那是后来,在酸涩的回忆里,我觉得早本应该在明白真相的那个晚上唤她一声:宝贝!

与辛西娅的相识,源于一群派驻异国他乡的“光棍汉”的猎艳心理。那天跟几个经常一起混在高尔夫球场的“混账”一起打球的时候,我们前面是一个单人组,直接说,就是辛西娅这枚美女一人独自在打球。这自然成了我们几只跟在她后面的“饿狼”调侃、逗乐的话题。我们无暇因为辛西娅流畅标准的挥杆动作自惭形秽,全部的关注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令人眼前一亮的优美步态上:挺胸昂头,一副马尾伸出球帽很青春地跳动;两只笔直的手臂,节律鲜明地侧向平行摆动,像女军人一样英姿飒爽,却又比军姿多了好几分绵柔。

高尔夫球场,前后组必须保持足够的距离。我们几个“如饥似渴”的汉子,很想走近美色,一睹为快,却只能“望尘莫及”。J说:“H总,你去跟美女并组吧!天赐良机啊!”另两个乘机起哄,“赶紧去吧!搞不定的话晚饭你买单。”我想,开玩笑谁怕谁啊:“好啊!你们去跟她说说吧。”

终于到了一个三杆洞的时候(三杆洞容易压场造成堵塞),我们追上了坐在一旁休息等候她前面一组打球的辛西娅。J激将说:“H总,上啊,美女在那儿等着你呢。”显然,J故意让美女能够听见。“老顽童”陪着我一本正经地走近美女,在她傍边找地方坐下。如果说远距离看,只是看姿态,走近了,发现真是“不虚此行”:略显方型的脸,精致的五官最美是那双深邃明澈的大眼睛,而那谦逊、恬静以及略带忧郁和知性的气质,让人陡生怜惜。当我们提出有空约她打球时,辛西娅出人意料地桑快答应了。

本来就是个玩笑,随后在短信或者MSN上偶尔问候一下(微信还没诞生),也没有太多可说的。记得再次见面,好像是两个礼拜以后的事情。我当时需要一个容量大一点的U盘,不熟悉雅加达哪个地方挑选的余地大,就问了她。她没有回答哪里有,只是说我送你一个。吃饭的时候,她带给我一个当时市面上容量最大的U盘。黑色的,我一直还用着。

第一次约她打球,惯例是在周末。约好之后,当天临时又加了一个球局,只好商量将跟她的球局改在当天的下午。我上午的球局是在雅加达的西部20多公里,而下午跟她的球局是雅加达东部的20多公里。怕司机闲言碎语,上午到球场后我就放走了司机。辛西娅开车几十公里去西部接我。结束了上午的球局回到球场餐厅,远远就看见坐在餐厅等候的辛西娅。清楚地记得她那天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马尾依然翘着,捧着一本英文小说,在那儿安静地看。远瞅过去,总觉得那情景是在哪儿见过的一幅画。

辛西娅是印尼华侨,不过已经好几代了。她偏黑的肤色或许跟这有关吧。

一起打球,练球,吃饭,经过几次接触后,我发现辛西娅并不总是忧郁,相反她的笑点似乎很低。随着接触时间增多,有时我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却很开心地笑半天。记得我给她讲我如何学习印尼文的时候,我说“耳朵”这个单词,印尼文发音是"de ling a", 不听话的人就要被拧耳朵,所以“得拧啊”,就是“耳朵”。再比如说鼻孔这个单词,印尼文发音是"hei dong", 人一扬脸,就能看见两只鼻孔,像两只黑洞,如是我就记住了印尼文的黑洞就是“鼻孔”。这竟然能逗得辛西娅笑出了眼泪。我当时坏坏地想:这个女人入戏了!

辛西娅基本不谈及自己的家庭,包括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有一次实在出于好奇,问了她。辛西娅只用一句话介绍了她的“先生”:他年纪很大了,不出门。有两次谈起过她在美国上学的女儿,前前后后,没有“看”到她女儿父亲的影子。

辛西娅在印尼一家著名的集团上班。但无论约她周末或者晚上,她都桑快答应,从未拒绝过或者要求调整时间。我偶尔也疑惑过,她家里没有任何需要她“牵挂”的吗?

她约我的时候,好像总比我用心。我们出去不便带司机,我也不会右舵驾驶,每次都是辛西娅开她的车,无论远近。有天下班后,她拉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到雅加达南部一个很别致很幽静的酒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她穿一身颜色更蓝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还是一副美少女清纯至极的模样,只有脸上被岁月雕琢的痕迹和恬静从容的举止暴露了她已近中年的事实。那晚她并没有多说话,静静地座着,看着我不停地嘚吧嘚吧,偶尔埋头吸两口饮料。我有些好奇,为什么选这样一个地点,有什么特别?她稍微迟疑了一下,说:“没有什么,这里安静,就想在这儿看着你说话。”

在一个夜晚的酒吧,在酒吧的一个安静的角落,有一位很知性的女人,凝视着一个男人侃侃废话,对于这个男人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动!我一只胳膊把她揽到我胸前,亲着她的头发,闻着她头发的香味。她没有抬头,没有表示反对,静静地贴着我。

后来,听人说,那个地方就如同早些年上海的外滩,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地方。

不久后的一个周末,更能体现出辛西娅的用心。晚上她驱车带我去了雅加达以南60多公里的茂物,记得是在一个山上,一个度假村之类的。不知道是她事先就安排好的,还是巧合,我们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桌位:在山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搭建着一个凉亭,中央是餐桌,四根木质立柱上燃着烛台。在那里,能看见高高蓝天上的繁星闪烁,也能俯瞰山脚下住户人家的点点灯火,还能听见峡谷山涧流水跳动的音符和远处的蛙叫虫鸣。我问她是不是有意安排,她不回答,只看见烛光里她浅浅的甜蜜笑容。

准备往回走时,她却坐到后排的座位上,示意我也过去挨着她座着。正在揣测她的意图时,她将身体向我慢慢倾斜过来。印尼是个宗教国家,加上我当时的身份,纵然想一把抱住她,还是很顾忌。我将脸侧向她,在她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但明显感觉到她不接受我这样敷衍,她把嘴唇向前伸,顶住我的嘴唇,我怕自己把持不住,在她耳边说: “恐怕有人看到不太好!”。

那以后,我和辛西娅照样在我有时间的时候约球、约饭、约闲逛。我能感觉到辛西娅跟我在一起的快乐和忘我,有少女般的羞涩、安静,却没有小女子的任性。我也不否认对她的喜欢和跟她一起的自信 。

但那个中资企业聚会的晚上,我一度超级怀疑我的智商。那晚辛西娅说想见我,让我放走了司机,她自己早早地在附近一个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等我。我喝了些酒,走路已有点“墙走我不走”了。她看我那个样子不放心,把车在公寓楼下停好,陪我到了房间。我们拥抱了,接吻了。当我以为我可以长驱直入的时候,辛西娅突然发出非常凄厉的叫声,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身体,哭喊着:“NO! NO! NO!”。我顿时蒙了,酒也醒了,生怕被邻居听见以为出了什么命案。辛西娅也不知所措地抹眼泪,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本以为再见面会很尴尬,辛西娅的表现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还是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把她逗笑,我们在一起时,很少见到她忧郁的神态,她甚至毫不避讳带我去任何地方。这既超过我的预料,又让我有些“提心吊胆”。那晚在一家华人开的中餐海鲜楼去吃饭,进去的时候,没太注意,吃着饭的时候发现格栅另一侧的餐桌坐满中国人,透过格栅能依稀看到部分人的面孔。我不能确认他们是哪个单位,有不有我认识或者认识我的人。辛西娅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照顾,当她把虾壳仔细剥尽、用手拿着往我嘴里喂时,我有些意外,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但也不好让辛西娅失望。我吞咽她喂到我嘴里的虾肉的同时,警惕地扭头往格栅那边的餐桌上看,对辛西娅说“你吃你的,我自己来吧。”辛西娅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估计明白了,不再坚持。

没过多久,因为突发事件,我要离开雅加达回国了。我将要回国的消息在MSN上告诉她,她什么也没有问,就如同她从没问过我的“来”一样。她在电脑的那一端是怎样的反应,我不得而知,也许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也许仅仅一种体验已让她感受到春天。我后来这么想。

我们约好还在南边那个酒吧再见一面。辛西娅不再傻笑了,依然不提我的来去,脸上又升起了好久没见的忧郁。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那种感觉就叫“心疼”。

辛西娅却一直还是个谜。我想今天或许是最后的机会。我把她拉近我一点,握着她一只手问她是不是有心事一直没肯告诉我。她将被泪水浸润的眼睛透过酒吧的窗户,看向灯火阑珊的街头,犹豫片刻把手机屏幕解锁,递给我看。那是一副翻拍的报纸新闻图片,说的是98年雅加达排华骚乱,众多华人惨遭烧、杀、奸、掠的惨剧,而那副图片则是两个暴徒正对一个女子实施强暴的画面。我错愕地抬头,辛西娅泪光闪闪地看着我说:那个女孩是我。

我一手抱着她的肩膀,一手使劲把她的头按在我的脖颈处,把下巴埋进她的头发里,很久很久……无言……

辛西娅的那个“很老的老公”是否存在?她女儿的爸爸是谁?她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躲过了那场劫难吗?在心那个最柔弱的地方,好不容易结了厚厚的疤,我们为什么还要残忍地掀开呢!

我本来自责,跟辛西娅渡过了那么一段快乐充实的时光,既没有送给她任何一件礼物,也没在其他方面给予任何具体的帮助。当我仔细回想那段时间她少女般快乐开心的样子,也许我认为应该给她的,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而她一直用战战兢兢的心坚守着却又不敢轻易尝试的是她这样一个女人对爱的渴望和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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