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母亲

小小说|母亲

1

战威为救护城河落水的两个儿童溺水身亡。消息传来，战威的母亲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区委会的人陪同市里的领导来战家表示慰问。随领导们涌进战家的还有一些记者，但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战母对谁也不理不睬，依然不管不顾地抱着儿子的遗像嚎啕大哭，“傻儿子啊，你去逞什么能，当什么英雄好汉啊，你这一去不回，可让妈怎么办呢？你这个没人伦的儿啊……”

来慰问的领导们感觉颇有些尴尬，但依然不动声色地安慰着战母，与诺诺连声的战父寒暄着，对同样是悲伤不已、憔悴不堪的战威妻子耿明静进行了安抚，并对后续召开追悼会、表彰大会等事宜征询了家人的意见，说了一些节哀顺变、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之类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一行人簇拥着领导们走出了战家，远远地还能听见战母声嘶力竭地哭喊，“你个傻儿子，怎么能就这样去了啊，一点也不顾念妈妈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

2

小区广场上，战潇潇对身边的两个小朋友自豪地说，“我爸爸是个大英雄，将来我也要当英雄。”

站在旁边与邻居闲话家常的战母听了，脸一下子变了色，赶紧走过来拉起孙子的手，呵斥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别胡说，当什么英雄啊？！”

战潇潇却毫不示弱地扬起小脸，倔强地说，“我就要当英雄！”

战母弯腰抱起孙子，边向家走边说，“咱们家世代都是普通人，奶奶就想着一家人能过普普通通的日子。潇潇听话，奶奶已经没有儿子了，不能再没有孙子。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平安长大，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说着，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战潇潇懂事地用小手帮奶奶擦去泪水，“奶奶，别哭了，我听话。”

3

战潇潇从校车上跳下来，一溜小跑到了楼下，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啪啪啪”地敲着房门。

门应声而开，奶奶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放学了。”

战潇潇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迫不及待地对奶奶说，“奶奶，你坐下，给你说个事。”边说边拉过奶奶，摁在沙发上坐下。

“啥要紧的事呀？”奶奶高兴地看着孙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奶奶，这次你要帮我，”战潇潇一脸兴奋地说，“学校搞主题班日活动竞赛，我们班准备请你去做报告。”

“你们比赛，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奶奶有点纳闷地问。

“你是英雄的母亲啊。”

不料，战潇潇的话刚一出口，奶奶却神色突变，决绝地说，“我不去！”说完，就站起来去了厨房。

战潇潇站在客厅愣了好一会儿，才怏怏地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耿明静下班回来，先给在厨房做饭的婆婆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到房间，却发现儿子一边写作业，一边在抹眼泪，就问，“咋了？”

战潇潇见了妈妈，哭得更伤心了，抽抽噎噎地把刚才的事说了。

耿明静爱怜地把儿子揽在怀里，给他拭去眼泪，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潇潇，你要理解奶奶，她首先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一个英雄的母亲。英雄的母亲，是外力强加给她的标签，她并不想要。”

战潇潇抬起泪眼，“妈妈，奶奶不愿意让爸爸当英雄吗？”

耿明静更紧地搂住了儿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现在太小，还不能完全理解一颗母亲的心。”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班主任老师，明天怎么给老师说啊？”

耿明静悄悄地拭去即将滚落的泪水，用下巴抵住儿子的头，轻声说，“没事，还有妈妈啊。你就给老师说，奶奶有点不舒服，妈妈可以去讲。”

战潇潇一把搂住耿明静的脖子，“妈妈真好！”

“奶奶有她自己的观念，我们要尊重她的意愿。去吧，儿子，与奶奶握手言和。”说完，轻轻地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耿明静换好了家居服，一打开卧室的门，就听到厨房里传出了祖孙二人的说笑声。

2019.12.8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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