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经历分手,而每个分手的当下,都像是不甘、委屈、嫉妒、爱情、仇恨乱炖成的一锅粥。到最后,我们竟然忘了为什么要熬这锅粥,自己到底要弄明白什么,搞清楚什么,心里面剩下的到底是爱,还是恨,是关于他,还是关于自己……
“董祎,我就在你们分局门口,你再不出来,我保证你下班的时候,会看到我和你的合照出现在大门上!”蒋宇发这条信息的手一直在抖,他在董祎分局对面的酒店已经住了快一周了,每天茶饭不思的他明显瘦了很多。
“你走吧,我们已经分手了,没什么好见的。”蒋宇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发过来的消息,就像是挨过了一个冬的老树,他连看都没看,只是那个号码再次的出现,都让他激动的泪流满面,一周以来,他一直不断的给董祎发信息,希望能再见一面。他也有打电话,可是又怕电话打的太频繁会被拉黑,所以只在每天晚上打给他,虽然等着他的都是被狠狠的按掉。
“再见一次吧,真的就一次,说句再见好吗。”蒋宇飞快的编辑好这条信息,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乞求被流放的奴隶,只等着主人的一声命令,他就可以带着镣铐,裹着刚刚可以蔽体的褴褛,蹒跚着去往蛮荒。
“我说过再见了,上次说过了。”
“那是在电话里,我只想见你一面,最后一面。”
“不要了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啊,我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吗?”
“你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你没有对不起我,再见一面吧,我们好好说说话。”
蒋宇没有等到回复,他抱着手机,来回在酒店的地毯上踱着步子。茶几上昨天吃剩的饭菜还没端走,酱料的味道在提醒着他,腐败即将开始。
“董祎,你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不见我,我就把我们的照片贴在你们分局门口!让他们看看,你这个新提拔的科长,是个同性恋!我说到做到!”他两眼圆睁,像是即将要提上战矛,和已经冲过来的铁骑拼杀。
电话响了,他又激动又害怕,可是却不是董祎的。
“喂。”
“蒋宇,你还来不来上班了,都几天了?说请一天假,现在都快一星期了!”
“王主任,我家里还有点事。”
“到底什么事?”
“我,我病了,我回去会跟你解释的。”
“你再不露面就别回来了,你负责的那个项目,甲方都要催出人命来了,还好小张顶上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王主任,我现在状态没法工作,我……我过两天就好了。”
电话被挂断了。
他哭了,这些天他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就没有人能懂他,没有人来安慰一下,仅仅是想再和董祎见一面,再看他一眼,为什么就这么难呢?他想起了他们俩手牵手登上泰山之巅,董祎拉着爬不动的他,每一次他回头问自己还能不能行的时候,那双眼睛温柔的像游离在夕阳边上的红云。他想起了他们第一个吻,想起了他们害羞的在超市猜拳,输的那个把收银台边上放的安全套塞装进购物车,他想起了太多,可是董祎,为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
他飞快的拨了董祎的电话号码,他不管了,即使现在董祎在上班,他也要打,自己的工作都要丢了,还有什么要顾及的呢?
“干吗啊,能不能别打了。”董祎小声的说。
“老公,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唉,分手了,不是说了吗。”
“为什么啊,我们那么好,我爱你啊。”
“我们不合适,我不想处了。”
“怎么不合适啊,我改,哪里不合适,我都改。”
“何必呢……”
“再见我一次吧,就一次就好。”
“行行行,那就来我们单位的篮球场吧。”
蒋宇把所有的衣服挨个闻了一遍,一周没有回家,衬衣已经又皱又脏,他彻彻底底的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在衬衣的皱纹上拼命的吹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效果,又开始整理头发,一遍两遍三遍,他觉得只要董祎再看到他帅帅的样子,就不会跟他分手的。他甚至想到了晚上可以酒店的西餐厅吃个晚餐,他们会调侃这一次分手是多么幼稚,然后晚上,他回头看了看那张乱糟糟的床,破镜重圆。
“老公……”蒋宇看到董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太空漫步的宇航员,脚底下的路便踩不实了,连空气也稀薄起来。
“别乱喊。”董祎赶紧迎上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四周扫了几眼。
“你穿这身制服最帅了。”董祎多加了一副黑框眼镜,可也压不掉连日来失眠落下的黑眼圈。
“见到了?没事了吧。”
“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就住在对面的酒店。”
“你住那干吗啊?用得着这样吗?”
“那不是离你近嘛。”
“好啦好啦,可以啦,我还要回去上班。”
董祎连推带赶的把蒋宇送出了机关大门,他才刚一回头,就收到了蒋宇的信息。
“老公,晚上吃饭别忘了。”
那天晚上,董祎没有出现,他拉黑了蒋宇的所有联系方式,给局里打了申请支队调离的报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现在的蒋宇除了害怕,还有厌恶。他不知道这厌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曾经爱过他,曾经每天下班都急着回家,就为了早点看到他,可是现在,哪怕多看蒋宇一眼,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甚至就像是看到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
蒋宇又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是酒店的前台电话叫醒了他。
“您好,蒋先生。”
“你好。”
“请问,您今天还要续住吗?”
“我……”这里1200多元一晚的价格,让蒋宇几乎败光了他那微不足道的积蓄。
“先生?”
“我,一会退房。”
他挂了电话,他不知道他这会是恨董祎多一点,还是恨自己多一点。金钱成了他回到现实生活的传送门,成了让他认识到生活还在继续的放大镜,时间没有因为他的分手而停下来等等他,周遭的人也没有因为他的分手而围过来抱抱他。他甚至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复合吗?好像不是,他也看得到他们之间的问题。臭骂他一顿吗?也不是。可这一切总要有个原因啊,不然,这丢掉的工作,这挥霍一空的积蓄,这丑态百出的纠缠,究竟是在干什么?
他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满窗的阳光,迫不及待的刺进来,让他睁不开眼。蒋宇走到镜子前面,里面的这个自己,让他都不忍心多看一眼,他拧开水龙头,大口大口的灌着凉水,冰凉的氧气把他的大脑重新唤醒。他又哭了,他很想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使劲的摇一摇,把那些错掉的回路接回来……
每个人都会经历分手,有的人歇斯底里得哀怨,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有的人破口咒骂的发泄,他那样的渣男不配拥有爱情;而有的人,却怀揣着感念,摆摆手,继续向前,因为他知道,爱情还未抵达,只是错靠了一个过路的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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