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十三是一部我非常期待,但是看完了却没有任何感触的电影。
所以拖了很久,一直没写过什么。直到看到人物杂志给导演曹保平作文章,我才偶然想起这部被自己忘记的电影。翻开最初随手写下的影评:
十三岁前我曾和别人谈论过生死和宇宙,十三岁后,我需要藏起这些胡思乱想,掩饰自己的不成熟。
突然就产生了写些什么的欲望,大概是因为回想起了十三岁时那个满脑子反抗的小男生。
假期总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见到高中生。
“有想过未来做什么?。”为了化解尴尬我往往都会问一两个空泛问题。
家长们用过分溢美的词汇把我拉过去,总觉得一两个小时的谈话可以帮助自己的孩子树立一个无可名状的微弱目标或者激励,或者是通过妙招和把戏完成学业的逆袭。
“考好的大学。”或许有家长在旁,答案出奇一致。
我看不透他们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大概能读到一点憧憬:那些关于轻松,自由和光明未来的美好传说。
我猜也许他们压根儿不愿听我说话,我也懒得做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对话往往简单简短,我选择合适的时间告退,虽然会留下心高气傲不尽心力的坏印象。
他们喜欢拉我去给自己的孩子谈话,却并不在意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每当看着他们带着高中生相似气味的眼睛,我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和遗憾。身边所有人都在拼命告诉他们要升学却没人关心他们真的想要的是什么,亦或者教教他们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自己的人生。家长们像完成任务一样的攻坚三年,然后把他们丢给大学。在那些等待他们的,往往是一段漫长无尽的迷茫。
隐隐会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段话:
在年轻人最重要的几年一直被关在学校里,他们其中的一半以上的人为了考试而活着,但最后却被残酷的淘汰掉。另外一半成功得到了学历文凭,然后他们脑子里那些过多的,过于沉重的所学不断流失,并且没有新东西补充进去。他们的精神活力衰退了,继续成长的能力枯竭了,他成家立业,落入生活的俗套,把自己封闭在狭隘的职业中,工作还算本分,仅此而已,这就是平庸的生活。
第一次读到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我给画了重重的圈。
其实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标记,有点像我中学时期读课本的无意识行为:觉得这段很重要,但是说不上为什么重要。
一段埋在岁月里上百年的东西,在标榜现代的如今擦擦居然还能亮晶晶,有点像这部埋了五年的电影,擦擦灰拿出来放映,反正千万的家庭还是那些事情。
狗十三讲了个养狗的故事。导演他自己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少女的成长故事还是社会关系的寓言:威权与反抗,统治与驯化。都是我曾经很喜欢的词,而且不怎么难理解。
他们喜欢根据自己的需要安排自己的孩子养狗或者不,却不在意养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楼上的阿姨敲开了门,开始哭诉不懂事的儿子。
这就是一个威权与反抗,统治与驯化的故事。故事的起因无非是读高中的孩子贪玩,期末考了不及格。然后矛盾激化在一次口角:
“你两个小时居然才做了一页作业?”
“我就只做了一页又怎么样?”
青春期的逆反和步入成人社会后的复杂系统碰撞在一起都是水进热油一样的爆炸。口角变成单方面的殴打。
有时候我想也许每一个家长在心中都对孩子有一副既有的蓝图,以至于对升学,就职,结婚,生子乃至有限生命里的每一节点都存在计划和控制。
“阿姨,其实高中以后的路还很长,也没必要因为一时的成绩而大动干戈。”我努力找着最合适的字眼。
“嘿,你是走过了高中,忘记了这是多么紧张的时候。”她满不在意地挥手,然后继续和母亲交流自己的“育儿经”:那个黑心拿钱不办事的“班主任”,每日参加补习班高昂的花销。
我倒了杯水,回房间继续卧着养病。
我最真实的想法其实是中国的应试教育根本意义在于筛选而不再教育。它负责一级一级的把人分类打标签,但却偏离了教育最本质的原则和底线。
家庭如此,学校也一样。
我当然不能那么说,因为我也是整个标签体系内的一员。
我同情这个体系两头的人。
其实越长大只教会了我一件事:成年人都是及其坚定的成果主义者。他们习惯于用结果去定义整个过程,更擅长于用结果去否定整个过程存在的意义:
“你别给我整那些虚的,我就要看结果。”
孩子的幸福感是虚的,但是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实际存在的。一个人的人格健全和心理健康是虚的,但是良好的社会声誉和金钱地位是实打实存在的。
“我是为你好。”
所谓的“家长式”在于家长去定义“好”和“坏”,然后你的一切行为会被驯化出方向。
身边养猫的朋友都期待有自己的房子。
其实按照最自然的社会规律,一个爱养猫的人会整天和自己的猫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受够了猫粮,铲屎,掉下的猫毛,或者被猫挠了一爪子,人才会产生剧烈的情感波动:我不养猫了,或者,这是我爱猫必须所承受的。
但是家长的存在赋予这一行为不一样的意义:
我遇见了这只猫所能带来的各种麻烦,所以,我禁止你养猫。
“我是为你好。”
长久以来,屠龙勇士变恶龙这样的桥段被人们津津乐道。
人们总是惊奇地发现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圈。总有最为壮怀激烈的批判者猛然间沉默,亦如同那些在高三被埋下题海下从隋炀帝骂道高考的人在大学里又从社会学的角度开始给你论证高考的合理性。
那些总念叨着教条古板老头或许年轻时也曾肆意张扬过。
传统。
这也许是我们最为害怕的地方,因为想要改变的执念太强,所以形成了新的传统。为了反教条而形成了新的教条,为了反极端而走向了新的极端。其实每一代的人都曾年轻过也都反抗过,但是等他们自己开始主导社会时,却形成了自己的威权。
就像电影会选择中年人的柔软角度试图去解释老一辈“难言之隐”的地方。
时光有把看不见的剪刀,在你的身上修修剪剪。
我在二月遇到一个很温暖的人,在谈及未来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很令我措手不及也很感动的话:
你想你快乐。
当时我端着杯子站在熟悉的窗台边,胃炎好几天没下楼,一时间竟然有些鼻酸涌动小情绪来。
我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的了。
哪有人会一直快乐呢?
一直以来我不断调整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方式,企图用一个最温和的方式与生活和解。却总在最后的关头发现,所有的妥协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即使收起锋芒和棱角,你也没有获得应有的快乐。即使用别扭的姿态站上了舞台中央,也会畏惧聚光灯的闪耀。
“这一切,我并不想要。”
我最大的幻灭感源自于无数曾经我觉得光芒闪耀的人亲口给我说:我不快乐。
需要别人去定义和称赞的成功毫无意义。
这些年来,这是我唯一学会的东西。
我很感谢上苍在每一次巨大转折时给我的幸运,但是往往在过后巨大的空洞和失落中明白:生活施与幸福的意义恰好是在你能掌控并且自然微笑的每一个瞬间:
是和家人一起打闹,是握住心爱的人手,是追完最喜欢的番,是吃了滋味很棒的玉米,是完成一段长长的碎碎念。
我唯一想说的是:这些都是很容易错失的瞬间。因为生活虽然由它们堆砌,但是你更容易被一些更宏大的叙述方式去欺骗。
请永远记住
只有一种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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