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两点,输光了的陈新终于从赌坊里出来了。
夜空里飘着细细的雨丝,陈新裹紧了衣服,嘴里咒骂着这鬼天气,缩着肩膀,快步往家回去。
越咒骂这鬼天气,陈新心里的怒气就越发旺盛起来。就在几个钟头前,陈新的身上都塞满了钱。赌友们说陈新走了几个月的霉运后,终于时来运转,要发大财了。可现在,他身上连打车的钱都没有。
都怪桃娟那个女人!
陈新出门前,桃娟就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还又打又骂的。陈新出门赌钱是有讲究的,被桃娟这么一闹,觉得晦气,想改天再去,可桃娟闹得太厉害,陈新一怒下,又出门了。
再出门时,桃娟死死拽住了陈新的袖子,陈新就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再把她狠狠的推倒在地,才脱了身。
桃娟倒地时,“咚”的响了一下,好像摔得不轻。陈新连一眼都懒望,自顾自走了。
来到赌坊后,陈新的运气不错,钱像长了腿往他身上跑,把他以前输的都赢回来了。
“收手了,回家吧。”赌友周大峰悄悄的提醒陈新。
陈新也想收手,可他一直赢着,怎么能说收就手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啊,陈新身上的钱,就如决堤之水,挡也没法挡,又全流出去了。整个过程,就像做梦一样,现在回想起来,都恍恍惚惚的记不清呢。
好运没了都怪桃娟和自己吵,自己的好运就是她给吵没的。
陈新恨得直咬牙。
二
陈新离开家时,大约是傍晚六点钟,现已是午夜两点左右,今天玩的时间不是很久,可陈新觉得自己好累,仿佛是几天几夜都没睡过觉了,真想倒在路边就痛痛快快的睡到天亮。
除了累和困,陈新还全身疼。刚才出赌坊门时,陈新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那个疼啊,觉得自己立马就疼死了。陈新揉着太阳穴还是挣扎着往家去,毕竟,露宿街头是流浪者和醉鬼才做的事。
好不容易回到家,陈新掏出钥匙开门,开了半天锁门还是打不开,是不是桃娟换了锁?这个臭女人,竞敢把锁换了!陈新提脚就开始踹门。
一下、二下、三下……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这个女人倒沉得住气,陈新边踹门边瞟眼看四周,看哪里有可以撞门的东西。
突然,“720”的门牌号掉了下来,落在陈新的腿上,然后“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让陈新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
那就是,720的房子已经被陈新卖了。一个月以前,因为债主催得紧,陈新就把这套房子卖了,然后带着桃娟和孩子回到父母留下的旧平房里。
今晚他出去赌钱,带的就是卖房还债后剩下的两万块。桃娟不肯把钱拿给他,说幼儿园要开学了,钱要留给孩子做学费。夫妻俩就是为此吵架的。如果不吵,就不会坏了好运,那么今晚陈新就会抱着钱回来了。说不一定连702也可以买回来了。可这一切都被桃娟破坏了。
陈新的心里的恨意又多了一层。
陈新怒气冲冲的朝家而去。
到家门,陈新发现屋里亮着灯。还没睡?好!
还没踹门,门就开了。
桃娟笑靥如花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钱,一见到陈新就快乐的喊:“老公!”
陈新蒙了头,怒气也消了大半。
“你哪里来的钱?”看到钱陈新也高兴,但他清楚一件事,就是家里早没钱了。
“我妈今天给的。”桃娟笑嘻嘻的,快乐得像个小孩子,“我妈说了,她存了不少钱,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真的?太好了。”陈新真心感激岳母。
“你饿了吧?吃点东西。我煮了你爱吃的鸭汤呢。”桃娟拽着陈新来到桌前。
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鸭子汤。
陈新就着汤勺喝了一口,味道好极了。热汤一入喉,陈新立马发现自己早已经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一阵狼吞虎咽,一锅鸭肉被陈新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的陈新心里热乎乎的,觉得桃娟还是蛮好的。
怕吵醒了孩子,陈新轻手轻脚的洗漱,再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里,桃娟躲在被子里“吃吃”偷笑着说:“你啊,猫一样。”
陈新太累了,头一落枕,沉沉的睡意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在入睡前,有几件事如电光火石般在陈新脑海里闪了一下:大约是在刚结婚的时候吧,桃娟爱说他像猫一样;还有桃娟的妈妈,那个老太太……
三
陈新是被一道刺眼的光线唤醒的。那是因为卧室的窗开着,阳光照在了床上。
桃娟怎么没关窗啊?
陈新虽然醒了,但他没起床,甚至连眼都没睁。他享受着这份舒适的惬意。
但脑子却没闲着,陈新记起了一些事情:桃娟如花的笑靥、热气腾腾的鸭子汤、桃娟递给他的大叠钱……
等等,陈新把回忆暂停了一下,然后如放影像,把镜头慢慢回拉……钱……对了,钱!
钱!桃娟把一大叠钱递给他,桃娟说:“我妈今天给的。”
桃娟说:“我妈说了,她存了不少钱,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可是,可是,桃娟的妈早在三年前就过世了。
陈新打了个冷噤,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可还没睁开眼,就被一阵恶臭熏得喘不过气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里,陈新觉得自己从来就是生活在那样的恶臭里。
陈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身边的桃娟和孩子。不,准确的说,是两具高度腐坏的尸体,一具女尸,一具童尸。
陈新惨叫着床上跳下来,惊恐万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滴答、滴答”,什么声音?陈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睡衣已经被尸水泡透,浓稠的发臭发黄的尸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滴……
陈新转身就往外跑,不想一头撞在桌子上,对着他的脸的正是那锅鸭子汤,一锅长满了绿毛的鸭子汤。
陈新恶心得差点昏了过去,张口要吐,却干呕着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不敢回头看,只能跌跌撞撞往外跑,可要命的是,他记不得门在哪里了。
四
起初是因为害怕,陈新一心只想跑出房间,但在向外的奔跑中,陈新发现前面并没有出口也没有尽头。
这样的奔跑实在太令人恐怖,陈新想回去,想回到桃娟和孩子身边,尽管她们是冰冷的尸体。
可是,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恐怖的事情接踵而来:陈新发现自己在永远奔跑中,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比这些还更令人恐怖的是绝望。在奔跑中,陈新曾看到前方出现过一个人,他向陈新这里张望,在寻找什么。
陈新拼命的向他跑去,大声向他求救,可那个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现,张望了一会后,他带着些许疑惑消失了。
五
南外街派出所。
这几天警察都忙坏了,老区122号发现了一女人和一小孩两具尸体,初步的定论是:死亡时间超过七天,女人是因后脑遭到严重撞击而导致了死亡,小孩是中毒而死,是谁下此毒手呢?
糟糕的事情还有,就是死者的丈夫也死了,该赌徒连续赌了七天七夜,在回家的路上,掉入一个没盖的下水道井口里,淹死了。
警察老徐整理着案宗做着归档工作,整理好老区122号案件的案宗放入档案袋时,老徐听到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小虫子在袋子里爬,老徐打开袋子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在把档案袋放入档案柜时,老徐又听到了窸窣声。
这些日子里工作确实是太累了,甚至人都出现幻听了。可想要休息……
老徐叹了口气,要想休息,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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