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又到西界山下走走去？”我还只走到刘家湾口子边，一个戴着帽子的老头突然对我喊道。原来是以前在西界山脚下牧羊的老头。他姓张，淋溪河人。四五年前我在西界山脚下散步时遇上了牧羊的他，攀谈之下我们彼此就成了熟人。
“是的。这一向天天下雨，今天下午晴开了，进山里散散步去。”我这样向他解释道。“你好像没在西界山下放守羊子了，是怎么回事？”我有点好奇地问他。
“去年腊月底就把羊子们卖了。我以前和你讲过的，我有疝气，越来越严重了，不能不进医院了。我是正月间动手术的，是在县中医院做的，现在都两个多月了。你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只不过没事做，我每天就到处走走。”他回答了我的疑问。“我也好久没上山了，看到你，心里面高兴，我就陪你上山走走去吧？”看样子，他一个人是孤独寂寞无聊了，竟然这样热情地要求。
于是我们便一起上山了。这时已是闰二月的初几里，山岭路旁的人家房屋旁的桃红李白正在谢落，岭下西边山谷山坡里的油菜花正在暗淡，但路前一个山窝里的一林子的喜树椿树过去干裂光秃的枝干上，现在都已经发芽长叶了。我们边闲谈，边沿着山口东边的路缓步走着，上了岭头，又过了刘家湾上的垭口。我们站在山岭的路上，便可以看到西界的山麓了一一在那叫黑巢岭的东边，有一脉低矮一些的山岭，就是他过去租用的本地人搭建的羊圈；他住在那里养了五六年羊。
“你看，就是那片正在往天上冒出云气的跟脚边那一片坡；还有从林场过去，有一条公路上边的林子；还有那𠆤远处的山窝子一一我都放过羊子哩！”张姓老头指着这里那里，似乎是自豪，又像是眷念，给我讲述他过去牧羊的事。牧守羊子真是不容易，除早出晚归而外，还要熬夜，主要是母羊下崽，不仅仅是要接崽，还要为产崽的母羊喂豆浆水养奶。在羊圈边，没有电，他是买了蓄电池的电筒晚上用的；每天白天下山充好电，然后带上山夜间去用。羊圈边没有水源，人和羊饮用的水，是在张家台下树心塔的那个水井边拖的；有时候是从张家台一家熟人的家里接自来水，一胶桶一胶桶的背上山。
“都六十几快七十岁的人了，在山上养羊这么辛苦，你怎么还一个人到山上放养羊子呢？”我好奇地问。“我只有两个姑娘，老大在张家界发展，老二远嫁深圳，我不想成为她们的负担。”他这样回答。
他现在住在大姑娘在桑植城边刘家湾口子里建的三层的楼房里，算是给姑娘女婿看看房子吧。他老伴则跟大姑娘住在张家界帮着看管孩子。若不是身体有问题，需要做手术，他是不会把羊群卖掉的。
他的羊全卖给了芙蓉桥一家养羊基地，大大小小一百多只羊，卖了7万多元。最近，由于他为人诚实，又有养羊经验，买他羊子的老板请他帮忙去养羊，给他开工资。
“那你去不去呢？”我问。
“还是等我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去。芙蓉桥的那个养羊基地很大，羊子又多，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得邀一个合得来的人一起干一一尽管年纪越来越大，但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还是和年轻人差不多；人要过得实在，自己的日子才好过哩！”他望着远处有云雾或蒸腾或缭绕或弥漫的西界的山岭山谷，如此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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