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春
桃花红,杏花白
文/展清平
一窝燕子在屋檐下呢喃,阳光里有细微的尘粒在翩飞,院子角落里一颗碗口粗的桃树已经被晓刚锯倒在地,满地残红。
不管梅小米的阻拦,晓刚硬生生地拿起电锯就锯,不到一分钟,桃树轰然倒地,还砸坏了一截院墙。
梅小米气得浑身战栗,脸色煞白。
“这棵桃树快十年了,每年结的桃,臭蛋吃不完不说,还能卖不少钱,你这是在败家!又砸坏了一截墙!你今天到底是在抽哪门子疯?这日子没法过了,咱离了吧,离了利索,我再也不想看你见天地抽风!”
一听说离婚,晓刚顿时蔫了刚才锯树时的气焰,蹲在墙角又给大乔打去了电话。
大乔一进门,就笑嘻嘻地捣了晓刚一拳:“你这家伙 ,咋净惹事呢?好端端的这树碍着你啥了?难怪小米要跟你离婚,该我也跟你离!昨天吵架还没哄好吧?今天又惹事,你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晓刚看大乔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替他自己辩解说:“我听算命的说,院里不能种桃树,桃跟逃谐音,主男主人贫,更主女主人犯桃花,你看多晦气,能不砍么!”
大乔叹了口气:“唉,恁么迷信呢你!”
大乔不得转过来哄梅小米说,:“来,送你一束凉风,巴结巴结你。”大乔果然拿起小扇,扑哧扑哧送过几缕凉风来。
梅小米气得跺脚:“我确实火冒三丈!一吵架他就喊你来,你来了就和稀泥,你俩就整天狼狈为奸合伙欺负我吧!”
“这什么话,晓刚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我也一直都是对你尊重有加的不是?”大乔原地转了一圈接着说:“对了,新街开了一家四时鲜,走,请你俩去喝羊肉汤去,去不去?啊?说话呀?”
梅小米知道,晓刚一定在一边眼巴巴等着梅小米说去。
但梅小米始终端着架子,本着脸,就是不说话。
晓刚似乎没了耐心,出去摆弄他的破汽车去了。
大乔依旧笑嘻嘻地:“这么难哄啊?真的还在生气?想巴结你还巴结不上了?”
梅小米觉得自己再端着就有点不识好歹了,她没转脸,却怒气冲冲地问:“你为啥巴结我?
大乔突然就笑出了声:“巴结你的理由很简单啊,就是你以后能对俺伙计好一点,不要再给他气受。”
梅小米突然就爆发了:“我给她气受?他不给我气受就不错了。”
“哦?晓刚怎么给你气受了?”大乔耐心地问。
梅小米突然找到了倾诉对象的感觉:“今天你看到了,我就不说了,说昨天!我昨天早上就知道他8点开始上路回来了,可是直到晚上11点了还不见踪影,统共几十里路。你说我在家担心不担心?你说是不是该生气?何况这样无端失踪的事件已经发生过N次了!”
“哦?他没告诉你他跟我走了啊?我昨天喊他去我那帮忙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了,怪我怪我!”大乔咕哝着渐渐低了声气。
说到这里,梅小米觉得再生气,就太不地道了。总不能让大乔觉得是因为他的事儿导致她和晓刚闹别扭吧,就很大度地起了身:“走吧,我陪你们去吃饭。喊上你媳妇刘巧云。”
大乔跳起来摘了一片树叶砸向小米:“得嘞,还是你想得周到。”
饭后,梅小米的气,再次因为买单时晓刚的畏缩升腾起来。梅小米最气愤的就是晓刚的小气。每次大乔来,都是大乔买单,晓刚就没有一次例外的时候。
晓刚却挤眉弄眼地对大乔两口子诉苦:“你俩看,小米的脾气日日见长,我命真孬啊,摊上这么个脾气厉害的媳妇。”
大乔嘻嘻哈哈着说:“小米唉,当年,亏得我有先见之明吧?否则,此刻受气的该是我了。”
巧云在另一边撇着嘴说:“你俩当年要是成了,肯定皆大欢喜啊!”
梅小米撵上说完又快速逃跑了的刘晓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谁让你当年横插一杠子来着,你个超级狐狸精。”
四个人嘻嘻哈哈着顿时化解了矛盾,一如当年他们在一个班级时打闹的情景。
许多天以后,梅小米在又一次四人聚会的时刻,带着酒意,半真半假问大乔:“我一直不明白,你这么聪明,大方,晓刚却愚钝,小气。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你们怎么会处得这么好?”
大乔怎么回答的,梅小米忘记了。但后来,大乔依然和晓刚拧在一起,铁得不行。
若不是晓刚走了下道,梅小米相信他们两家四个人的同学情谊可以到地老天荒。
那天,梅小米等晓刚到晚12点,依然没等回,她给晓刚打电话,却是关机。梅小米迷迷糊糊突然听到电话响了起来。她下意识看了下钟表,凌晨两点。
接通后是晓刚极为虚弱的声音“快来救我......我快要死了,真的......”
“你在哪里?”梅小米吓得一骨碌几乎跌下了床。
“我在和平巷口......”
梅小米快速把婆婆叫醒让他看着臭蛋,就骑上电动车飞奔了过去。
和平巷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显然这里刚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晓刚躺在地上,尽管路灯不是很亮,但梅小米还是看到他青面獠牙着,鼻子四周都是血糊糊的。
梅小米几乎是懵着的,她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在众人的帮助下把晓刚扶上车子的。
但梅小米清楚记得就是那次灾难,令她们家朝医院里丢进去了三万多块。而这些钱都是借大乔的。晓刚的肝部硬生生被人打烂了三分之一,而不得不切除了。
也是从那时起,梅小米才知道婆婆他们和丈夫合伙瞒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晓刚是在外面赌钱,而且小姑子和小叔子们已经凑份子帮他还过了五万赌债。婆婆哭着说:“那次,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说以后再也不赌了,只要不让你知道。他怕你跟他离婚,他也知道你最恨赌鬼。谁想到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都一直说他在外跑运输活多忙多忙,做梦也想不到他走下道啊!”
梅小米在听完婆婆的话语后就几乎晕阙了过去。但她扶住了床头,摇晃了几次,还是支撑着站直了。她知道这个家已经被晓刚折腾得千疮百孔了。她不能再倒下。别说不知道他在外面的债务是多少,就是知道了,梅小米也没有能力偿还啊!
大乔知道后,又拿来五万帮他们还了账,并安慰梅小米说:“我问他了,他说头一回也是因为别人拽他去看别人打牌,说看了还能分红。他也就是贪图小便宜去看了,果然赢钱的分给了他一百,后来看着看着他酒就参加进去了。他现在明白了,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他跟我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赌了。我相信他,你是不是也再相信他一次,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好不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对吧?明天会好起来的,好好过日子,别怕,最不济有我呢。”
梅小米说:“你这样帮我们,刘巧云肯定又得吃醋了,过几天我去娘家转来钱,很快还给你们,你跟巧云说,我们用你们钱转转弯子。”
大乔大咧咧地:“没事没事,她就是嘴孬,你别计较,其实她也还是一直说晓刚确实太差劲了,你过得太辛苦了。毕竟咱们四个当初玩得最好,我们不帮你谁帮呢?”
梅小米只能说:“好吧,我尽量凑凑看。”
说归说,梅小米心里也知道,只怕这钱一时半会也还不上。娘家哥哥虽然有钱,但都在嫂子手里攥着,梅小米也对哥哥张不开借钱的口啊,没必要让哥哥为难。
晓刚出院后,大乔和巧云来看他,晓刚哭着说,自己这一生很失败,老婆不爱自己,钱也没赚到几分,就一个大乔,才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安慰。知己一个足也!哪天,只要是大乔能用到我,就是命我也舍得!
大乔听完此句话,眼眶潮湿,梅小米和刘巧云早已也泪水连连。
若不是那晚唱歌,梅小米相信大乔和晓刚依然可以继续勾肩搭背一起喝酒,一起慢慢到老。
那晚,晓刚改邪归正后第一次接了个大单子,跑了一趟长途,赚了一万多块。他俩凑了凑,先还了两万给大乔,然后四人一起吃饭后又去唱歌。
梅小米兴致很好地唱了一曲桃花红,杏花白,大乔说:不错,有张也的风范。接着大乔也唱了一曲桃花红,杏花白。梅小米击掌赞叹,你也不失阎维文的风范。
说完,梅小米就后悔了,刘巧云和晓刚的脸都阴得能拧出水来。
刘巧云突然说牙疼,捂着腮帮子,直不起腰。
大乔立马发动了车子,晓刚你也带小米回去吧,我带她去牙科。
晓刚回来后埋头不理梅小米。还不时嘟哝着说:还不如当初娶了刘巧云。你这样强势的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出风头!谁跟你谁倒霉。扫把星!
梅小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人生了无生趣,滑入失眠的恐怖里挣脱不出。
就在梅小米辗转反侧得几乎发疯的时候,刘巧云打来了电话,刘巧云的声音嘶哑,上气不接下气:你满意了?大乔开着车......唱着歌,什么杏花白的......桃花红的......撞树上了!
梅小米跳了起来,晓刚竟然没睡,靠在床头发呆。床头柜的台历上,大大的几个红字:今日立夏。
梅小米知道,春天已经结束了。
作者简介:展秀娟,笔名展清平。中国林业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佛山文艺》、《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等纸媒。已出版长篇小说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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