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

小贩

我从来都不喜欢去评论别人的生活，因为我总会觉得，人生百态，冷暖自知。一个人演好自己都已经不容易，更别说去评判别人的过失。

尽管这样，当我真正了解了一个人之后，我还是会忍不住去评价我身边的的那些人。

就像我觉得，老刘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老刘是一个小贩，一个在菜市场租了一个小摊位卖着一些小蔬菜的小贩，但老刘又不仅仅是一个·小贩，或许在他没有来到这个·菜市场之前，他大概是一个段子手。

寒暑假的时候我总是会去菜市场买菜，让一个选择困难症患者去菜市场买菜真的是一种折磨。因为我总是会在想，金田晚上到底该吃什么。

想着想着，我就在菜市场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但手上却还是只提着最开始就买好了的肉。

但当我想好买什么之后，我就会径直的走到摊位前，拿了袋子称好了菜就走。所以我总是很讨厌那些会给你推荐这些那些的小贩，那种感觉就像餐馆里点菜一样。

可他是来点菜的大老板，而你只是一个服务员。

特别是每当小贩指着他的菜和你说这菜多么好的时候，那让我感觉他在把我当一个盲人。

可很奇怪，老刘就是这样的人，整个菜市场里面只有老刘的吆喝声最大，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丝毫不讨厌老刘。

当我和老刘还不熟之前，我早就熟悉了老刘的吆喝声。

“红辣椒，七块五，吃完你就赛老虎。”

“西兰花，三块八，味道绝对顶呱呱。”

尽管如此，但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在老刘的摊位上买菜，每当我站在老刘的摊位前的时候，总会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推着我一样，让我快速的走过那块地方。

但当我在老刘的摊位上买过一次菜之后，我便经常会去老刘那里去买菜。

记得当我第一次在老刘那买菜的时候，老刘像是很亲切的问问我，“小伙子，这么小就会自己买菜了啊。”

我带有点尴尬的笑笑，向他点点头。但也没有和老刘说什么，因为每次当我出来买菜的时候，总会有人这么和我说，有些事买菜的老奶奶，有些是卖菜的大叔阿姨。

但老刘又说了一句话，也正因为那句话，我才从那时候开始，经常一进菜市场便直奔老刘的摊位而去。

老刘和我说“这么小年纪就出来买菜挺厉害的啊，以后常来我这，给你优惠一点。”

从那天之后，我就没怎么到别的摊位上去买过菜，而老刘也真的没有食言，每次买菜时的零头都直接抹去，还时不时送我几个大蒜几根葱。

一来二去之间，我和老刘熟悉了起来，当老刘摊位上人多的时候，我还会跑到摊位里面帮老刘做做事，就当做谢谢老刘时不时送我的那些葱蒜。

有次当老刘闲着没事的时候我有问老刘，我问他，从哪想来的这么多吆喝词。

老刘憨憨的笑笑，和我说，他刚开始卖菜的时候，也只会呆呆的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买，连一句“老板买菜吗？”都不会喊，但他发现这样每天都没卖出去什么菜，连摊位的租金都付不上。

“后来慢慢的才学会了这样，只有吆喝着才会有人过来看你的菜怎么样。本来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但为了生计，没办法，只能这么干了。”

老刘一边说着一边给我递过来一根烟，我摆摆手，告诉他我不抽烟。

那天我问老刘加了微信，老刘的头像是一个还在襁褓里面的小孩子，那应该是老刘的儿子。

临走前我和老刘说了一句“你儿子长得挺可爱的。”

我有看到老刘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不自觉的有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不是那种职业的笑容，也不是和我聊天时那种憨憨的笑。

寒假最后那天，我一大早就跑到菜市场去找老刘，好巧不巧，那天老刘一直从早上忙到快中午，我也就一直在边上给老刘帮忙。

闲下来之后我和老刘说，明天就开学了，以后都不会来买菜了，手机也不会带到学校去，大概很久不能联系了。

老刘嘿嘿的笑笑，半开玩笑的和我说，终于不用送你东西了，每天送你这么多还给你优惠，亏死我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刘看我有点不好意思，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崽子，赶紧的今天多拿点走，不然我都送别人了。

那天我真的买了很多菜，不是我想要买，而是老刘硬生生的塞给了我很多。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那差点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刘。

开学后我就没有买菜，也没有再在微信上和老刘聊些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和老刘还是隔了几个年代，彼此之间还是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慢慢的，老刘都快开始从我的记忆中淡忘，就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相遇之后却又再次渐行渐远。

但这个时候老刘却给我发了微信，老刘和我说，以后不去市场上摆摊了。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没空去摆摊了。

我有点不解，因为老刘和我说过，他们一家，就靠着他那一点摆摊的收入生活，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刘怎么就突然不去摆摊了。

我在微信上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也在白天跑到菜市场看看老刘到底还在不在，但我真的没有在菜市场里面看到老刘，老刘原来的摊位被不认识的人所占据，没有了老刘的菜市场好像有些别样的安静

直到周末结束我要去学校的时候，我都没有收到老刘的消息。

我也去翻了翻老刘的朋友圈，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大概他们那个时代的人，还不是那么善于把自己的生活发在朋友圈里面。

当暑假临近的时候，我依旧没有收到老刘的消息，老刘的朋友圈也再也没有更新过，但老刘的头像倒是换了，换成了一间老房子。

暑假过去，暑假过后的那个学期也过去之后，老刘像是消失了一样，始终没有任何的消息。

老刘的旧摊位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老刘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在那个旧摊位上。

直到寒假的某一天，当我像往常一样走进菜市场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吆喝声。

“来咯来咯，白菜两块钱一颗咯，别人两块一斤，我两块一颗咯。”

那是老刘的吆喝声。

我悄悄的从老刘的摊位后面走进去，老刘正在忙着卖白菜，丝毫都没有注意到我。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当老刘的摊位上的白菜卖完之后，老刘才发现我坐在他的身后。

老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递给我一根烟。我没有再拒绝，伸手接过，从自己的袋子里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又给老刘把烟点上。

我问老刘，怎么那么长时间没有消息，现在又回来摆摊了？

老刘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当他嘴边那根烟燃了快一半的时候，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和我说起这一年来的事情。

老刘说，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他老母亲生病了，在医院里面住了很久，花了很多钱但最终还是没有救回来，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他老婆看着家里欠了这么多的债，抱着孩子偷偷的跑回了娘家，老刘知道后也赶紧的跑了过去，但他老婆却死活也不跟他回去。

然后他们离婚了，老刘没有把老婆带回家，也觉得不好意思回家，跑到外面去打拼了大半年，但觉得都没有自己摆摊舒服，于是又回到了这里。

就像是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变，但事实上，太多的事都已经变了。

都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样子了。

老刘把这些说完，把燃尽的烟屁股随手丢在地上，又开始忙活起来。我也没有再待很久，买了些菜就慢慢悠悠的准备离开。

离开的时候，我又听着背后传来老刘在和那些顾客在开玩笑的声音。

“来来来，美女，看你长得漂亮，送你一朵花。”

我回过头去，看到老刘的手上正捧着一棵西兰花。

当那些事都变了之后，老刘还是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有趣的老刘。

我开始想象老刘以后的样子，那大概是个很有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