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经过三年多断断续续地训练，终于，我们的球技有所成就了，每个人的身高又长了一点儿，我和高天杨、纳什的身高达到了一米八出头儿，奇峰、苏莱曼和布雨长到了一米八四，哈兴国和沙伟民一下子长到了一米八八。这都要归功于平时我们自己挣钱犒劳自己的结果，为了能吃点好的，我们在寒暑假的时候，夜里都会跑到一些地下通道里卖唱，奇峰、布雨和苏莱曼会弹吉他，还有一副好嗓子，纳什和我会吹口琴，沙伟民和哈兴国能说会道，忽悠听曲儿和听歌的路人，高天杨卖画。其实我们会的歌曲不多，主要是1990年beyond乐队出品的国语专辑‘大地’中的歌曲：大地、短暂的温柔、九十年代的忧伤、你知道我的迷惘、不需要太懂和今天有我。再有就是红唇族在1988年出的浪漫主义专辑中的几首歌儿：请让我慢慢成长、满天星、年轻的我不明白、春不老、红唇舞和年少时候谁没有梦。靠着这几首歌儿，卖曲儿卖唱加上卖画，每个月都能吃上几回不错的饭菜。
这一年的暑假，我们进行了人生中的第一场篮球比赛。地点是南横西街附近的北京市卫生学校，平时听说那里打球的人挺多的，而且门口的保安查的不严，容易混进去。那天下午三点，天气晴朗，有点儿闷热，我们从家里出来，约好各自偷偷溜进了卫校里，到操场上聚齐。
一眼望去，有五个篮球整场，整洁的水泥地面，罚球区、三分线、边界线清晰可见，篮球架子、篮板和篮筐略显破旧，但是每个篮筐上竟然都有崭新的篮网，当投出去的篮球空心入网时，会听到清脆的刷刷声，心情一下子就能亢奋起来。
“高天杨和纳什呢？”我问苏莱曼。
“他俩说晚点儿来，不知道嘀咕什么事儿呢。”苏莱曼摇摇头说。
“那咱们边玩边等他们吧！”我说道。
这个点儿，球场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听来过这个场子的人讲，这里一般在下午四点左右就不断地来人了，而且不乏打球的高手。我们几个人找了个有点儿阴凉的半场，把东西都堆在了篮球架子下边，换上打球的装备，回力球鞋、假耐克的袜子、蓝色的短裤、白色的半袖背心儿。我们跑到球场上做些简单的活动，热身之后，开始四对四练习对抗。
“哟，哥几个没等着急吧？”顺着声音回头，看见高天杨和纳什走了过来。
“你俩丫的，嘛介了？”我刚要接着骂人，看见高天杨的身后走上来一个美女，收住了声音，仔细瞅了瞅。
“够意思！你骂谁呢？”
“哟，赛俩目艾莱依枯木！谢美女啊！当着美女面说脏话了，对不住啊！”
“赛俩目！没事儿，原谅你了！”
“等等，不对啊！你刚才叫我什么？”
“够意思啊！”
高天杨乐着说：“我告诉她的，你的名字特好记，高伊斯，够意思！瞧多顺口！”
“你大爷的！”
“不许骂人！”谢家姑娘假装生气地冲着我说。
“得嘞，您那！是不许骂高天扬吧！其他人无所谓呗！”
“你知道就好！”
“好吧，看在天扬的面上，你随便叫。”
“够意思！够意思！”纳什这帮人也跟着起哄。
“完了！你看看，谢美女，你这一叫，这帮人都学会了！”我假装叹气摇着头说。
“关系好，才这么叫你的！”谢家姑娘咯咯咯地笑着说。
“就是，谢美女把你当自己人看，你丫应该感到荣幸才对！”高天杨拍着马屁说。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马扎，放在了阴凉处，让谢家姑娘坐下来。
“大情圣！照顾的真周到啊！”我挖苦高天杨说道。
“你这是羡慕嫉妒吧！”谢家姑娘马上说道。
“服了你俩，真是一对儿！”
“我特意来看你们打球的，先打一场让我看看呗！”谢家姑娘说道。
慢慢地球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这时球场边上传来一个声音：“能加一拨吗？”
我们停下了聊天，看见操场边儿站着四个人，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身材很匀称，四个人都背着耐克的运动单肩背包，里边鼓鼓囊囊的。说话的人是个寸头，大脸尖下颚，声音洪亮。看着四个人的小腿肌肉轮廓挺明显，身体素质都挺不错的，感觉是高手的意思。
“好，那咱们接拨，四打四还是三打三？”我问道。
“先三打三吧。”大脸蛋子说话了。
“成，我跟天扬、奇峰先上。”
“如果有犯规，就自个儿说一声，让对方开球。”大脸蛋子说。
“没问题！”大伙都同意。
“你们要不要先活动几分钟，热热身？”我问他们。
“好的，5分钟后咱们开始。”大脸蛋子说。
对方换上了打球的背心，都是NBA球员穿的那种，巴克利的34号球衣、皮蓬的33号、尤因的33号和乔丹的23号球衣，鞋子是一水儿的耐克篮球鞋。我们看着这几个人的行头，心里挺羡慕的。
对方看了看我们的篮球，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两个斯伯丁来，对我们说：“用我们的球吧，你们拍两下，试试手感。”
“我靠，真皮的篮球手感就是不一样。”我们拍了拍球儿心里话儿。
“这感觉有点儿滑，咱们边打边适应吧。5个球一局，开始吧！”我说。
对抗开始了，对方34号、23号和皮蓬的33号先上场了，我和对方23号碎丁壳，对方先进攻。我带领高天杨和奇峰进行区域盯人防守，23号就是那个大脸蛋子运球，直接往禁区里突破，奇峰防守住去路，23号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双腿交叉运球，紧接着跳投，奇峰挑来封盖，没有碰到球儿，但是干扰了23号的投球节奏，篮球旋转着划出一道抛物线。
“这球从正面投出，整个过程转了2圈儿，加上奇峰的干扰，力量有点大了，估计会直接磕碰篮筐内沿儿，同一个方向弹回来。”布雨跟场下嘀咕说。
果不其然，照着布雨说的，篮球碰到篮筐的内沿直接反弹回来，34号和33号，冲到内线想抢占有利的篮板位置，被高天杨和奇峰挡在了三秒区外，球快要落下了，高天杨蹭地一下跃起，双手紧紧抱住了篮球。我已经等在右侧的三分线外了，对方并没有马上去防守，认为我会往内线进攻传球或者中投，高天杨一个地面反弹的传球，球到了我的手中，因为距离篮筐太远，我双手抱球，放在脑后，曲了一下膝盖，刷的把球抛了出去，球没有明显的抛物线，感觉很平，球也没有旋转，擦着篮筐的前沿儿，落进球网，先拔头筹。
我接着开球，继续进攻，这次对方没有再大意，33号上前紧紧盯着我，不给我投三分的机会，其实我也是蒙的，三分球不是我的强项，左突右闪的，就是摆脱不了对方的防守，奇峰冲了过来，做挡拆，顺着奇峰阻挡的方向，摆脱了33号的防守，冲到右侧三分线的底线，做出投球的动作，23号迅速冲了过来，想封住投球，我把球摆在脑后，看着对方的动作，23号进行贴身压迫式防守，没有办法出手，转过身来，把球抱在怀里，突然双手往上一抛，都以为我要把球从头上扔出去，抬头望天上看，没想到的是，我却把球从裤裆底下，传到了接应的高天杨手里。
接到球的高天杨迅速运球向篮下进攻，对方34号死死盯着天扬，身高上天扬有点儿优势，对方的力量貌似挺大，把他顶在三秒区距篮筐45度角外，进不去。高天杨双手抱住球，肩膀和膝盖向右边一晃，对方上当了，失去了重心，天扬突然向左转身一步跨到篮下，纵身跃起就要双手扣篮，34号也不示弱，奋力跳起，这哥们的弹跳力也不得了，生生地封住了高天杨的扣篮，高天杨看形势没法扣篮了，急中生智，把球儿向着篮板一磕，球往罚球线的方向弹去。
33号和奇峰都冲上前去抢球，还是奇峰的动作更快，一把抄起篮球，一步迈过对方33号，做了个带球上篮的动作，34号迎面跳起封盖，奇峰并不是真的要上篮，把向着篮筐的位置抛了出去，高天杨纵身跃起，空中接力，单手把球扣进了篮筐。
“好球，牛逼！”场外的哥们都站了起来，这时发现周围聚了不少打球的人，也都在拍手喊好。
“好球！天扬！加油！”谢家姑娘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2比0我们领先，对方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表情变得特严肃。奇峰发球，传给了高天杨，23号上来堵截，高天杨用速度一步交叉过人，人是过了，没先到23号的手挺长，从身后把球打飞了，时机掐的挺准，没有犯规，高天杨一愣，心想：“操，运球过高了。”对方的33号抢到了球，运球到了三分线外，转守为攻，把球传给了23号，就奔篮下跑，高天杨面对着23号，想报断球之仇，23号背后交叉运球，左右虚晃，一个转身过人，越过了高天杨，然后急停跳投，高天杨从23号身后跳起防守，手指点头碰到了一点儿球，但是没有拦住，23号也感觉到了大喊：“篮板球！”对方的33和34号同时跳起来，33号抢到篮板，没等双脚落地，空中把球投进了篮筐，比分板成2比1。
看球的人又喊起来：“好球！好球！”
高天杨防守，23号对面运球，高天杨做个假装失去重心的样子，对方信以为真，原地跳起投篮，在球从胸前向上举起的刹那，高天杨一巴掌，把球扇掉了，紧接着抄起球往右侧三分线外跑，转身就投，求应声入网，动作那叫个快，连我们自个都吃了一惊：“丫什么时候练习的三分投篮？”
“我靠，速度啊！神准！牛逼！”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喝彩。
“天扬，牛逼，再来一个！”我们起哄喊。
双方你来我往，比分打成了4比4平，都有点累了，呼呼地穿着粗气，最后一球由对方进攻，23号利用33号的挡拆，过了奇峰，接着把球传给了篮下额34号，脚下没有停还在往篮下跑，34号拿着球，拍了几下，想用勾手投篮，我看出34号的想法，站位靠近他投球的手，对方觉得不妙，反手传给跑上来的23号。23号对34号使个眼色，34号把球抛到篮筐的位置，这是要空中接力，侧面补位上来的高天杨本想偷袭断球，这一来没戏了。奇峰被34号紧紧扛住，没法上来，眼看着23号单手接到球了，我从三秒区外冲了过去，奋力一跳，一伸手，把球从23号手中拍掉了，球撞在篮板上，反弹出来。高天杨假装往左侧三分线跑，对方33号也跟着跑，奇峰直接跳起抢下了篮板，然后也跟着往左边三分线跑，23号紧紧跟着奇峰，所有人都以为要从左边进攻，高天杨利用对手的视线阻碍，猛地往右边三分底线跑，奇峰用左手做了个假动作，好像要把球传给高天杨，右手把球掷向了我跑去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我接住球，脚正好踩在三分线上，对方的23号跟了上来，我连身子都没转，背对着篮筐，把球抛了出去，球在空中走的线是又平又直也不旋转，擦着篮筐的右侧前沿儿，落入球网。
就这么戏剧性的赢了比赛，场下的人一边鼓掌一边喊：“卧槽，牛逼啊，够意思！你丫腚眼儿一看就能给篮筐定为了！”所有人都哈哈的笑起来。
双方下了场，呼哧带喘的，对方拿出矿泉水大口的喝起来，我们的人跑到操场附近的厕所，趴在厕所的水管子上喝水去了。
谢家姑娘站在那厕所门口，看见天扬出来了，说道：“天扬，跟我出去一趟。”
“好，走吧！”
“你丫干嘛去啊？”我叫住了高天杨。
“我也不知道，馥灿叫我跟他出去一趟。”
“真行！你丫也不问清楚了，要是给你卖了呢！”我坏笑地冲着高天杨说。
“够意思！你嘴里吐不出象牙！看你们打球这么累，给你们卖点儿水去。”
“哎呦，姐姐，想的太周到了，我该打，该打。”
“要不是天扬在，我才不给你们买水呢！”
“哈哈，托你们俩的福，哥几个感恩戴德啊！”
高天杨和谢家姑娘买了矿泉水和可乐，放到了篮球架子下。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操场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接下来，苏莱曼、布雨、纳什和沙伟民上场了，同时场下又上来了4个人，身高体型和他们4个人差不多，看他们热身的样子，应该也是打了很长时间的篮球，很有节奏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暂时用A君、B君、C君和D君来代表吧。我们让A君的人先进攻，我这一方采用人盯人战术防守。
A君中路开球，传给了B君，B君运球想突破苏莱曼的防守，没有成功，又把球传给C君，纳什紧盯着C君，C君胯下运球后，假装投篮，纳什跳起防守，C君虚晃一枪，把球传到了篮下的D君，D君用后背紧靠着布雨，使劲往篮下挤，布雨把重心压低，D君没有成功，转身强攻，球撞在篮筐上，弹了出来，布雨抢下篮板，我们转守为攻。布雨向纳什使了个眼色，纳什退到左侧三分线的位置，C君跟了上去，布雨把球传给了苏莱曼，苏莱曼接着把球传回给纳什，沙伟民站在三秒区附近，苏莱曼、布雨开始跑位，尽量让对方跟着我们的节奏跑。纳什控球，B君想断球，被纳什一个带球转身轻松闪过，直奔篮下，跳起投篮，D君和A君上来封盖，纳什利用A君和B君的身体空隙，把球传给了布雨，接球后，布雨跳起投篮，C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的篮下，跳起来拦截，布雨看投球的路线被封住了，背后传球给了苏莱曼，球在苏莱曼手上没有停，使劲一拨，球直接到了沙伟民的手里，没有人防守，篮球轻松打板儿入篮。
同样的方法，沙伟民又投进的两个球，对手已经被纳什他们的节奏打乱了，这时A君利用开球的时间，简单和他的队友交流了几句，他们的打法有所改变，C君紧紧盯着控球的纳什，其他4人区域联防，苏莱曼、沙伟民和布雨三个穿插跑位，也没有太好的效果，这时球在纳什的手中，既然对方不跟着我方的节奏跑了，那就杀到篮下，直截了当的拼。纳什带球闪过防守的C君，起跳中投，B君过来协防，纳什抱住球，在空中做了一个转身，把球传给罚球线附近的布雨，脚刚落地，布雨又把球回传到纳什手里，往三分线处跑，用左手做了个传球的假动作，右手从B君裆下把球传给了苏莱曼，苏莱曼也没有停球，顺手一拨，球到了布雨手里，布雨跳起来投篮，对方两名队员夹击防守，布雨虽然跳起来，但是没有做出投篮的动作，一个地面反弹球，回到了苏莱曼手里。
这时布雨已经跑到篮下右侧45度角的位置，苏莱曼又是把球一拨，到了布雨的手里，前边是空位，身后追过来的防守队员除了犯规外，无法阻止布雨的投篮，一个干净利索地跳投，球应声入网，再下一城，4比0了。球场外的人纷纷喝彩：“传的漂亮！好球！”最后一球，由苏莱苏莱曼突破上篮，对方两个人上来封堵，苏莱曼双手抱球，先向左晃了一下，接着又向右晃了一下，跳起后双手把球高高举过头顶，在空中对方两个人四只手封住了苏莱曼出手的线路，苏莱曼把球故意往篮板上一扔，顺势把防守的两个人带到了场外，布雨和沙伟民同时跳起，此时布雨已经封住了对方抢篮板的球员，而另一名防守球员被纳什吸引在三分线附近了，沙伟民双手抱球直接扣进篮筐。
球场外一片欢呼声，虽然5比0赢了对手，可是布雨他们也累的不轻了。“哥几个，下来歇会儿吧，天扬给大伙买水了！”我招呼大家。
下了球场，休息喝水，看了会儿别人打球，然后又分别上场，打了半个小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我们也累了，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这时几个人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你们球打得不错啊！是一块儿的吗？”
“对，我们几个都是一个队的？”我回答说。
“哟，你们还有球队呐？什么队啊？”
我们脱下了上衣，擦干了身上的汗水，从书包里拿出印好的队服，穿在了身上，然后指着衣服上的标志说：“牛街ZONE！”
“还挺专业啊！牛逼，明天还来吗？”
“没什么事儿的话，明天下午3点以后还过来。”我说。
“好，明天下午咱们在切磋切磋。”
“哟，你们还真是像模像样啊！我看看你们的队服！”谢家姑娘拿起高天杨的衣服，看了看接着说：“天扬，这都是你画的吧。”
“恩，还能看吧？”
“挺棒的，一看就是你的风格。这个归我了。”谢家姑娘朝着高天杨笑了笑。
高天杨和谢家姑娘先走了，我们几个也很知趣，对于高天杨和谢家姑娘的感情，也都有点儿了解，没有赖着去当电灯泡，更不会拿他们开玩笑。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们都跑到卫校打球，基本没有输过，牛街ZONE的名号算是在卫校打出名了。谢家姑娘和高天杨来过几次，后来就不怎么来了。我问高天杨什么原因，天扬说：“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像咱们一样，混到毕业出来混口温饱就知足了。”
“这样下去，你俩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样家庭背景的人…..”
“我知道，所以虽然心里喜欢，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以后的事儿，看真主的意愿吧！”
我拍了拍高天杨的肩膀。
因为没有再遇到特别强的对手，我们后来就没怎么去卫校了，各自回家和大人们去走走亲戚，串串门子，顺便写点儿暑假作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