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太阳

咒太阳

霾是一日重比一日了，竟让人怀疑太阳的存在。中午，携小明过路到对面的餐馆，他伸手指道：“叔叔，谁吹的气球飘得那么高？”

他说的当然是太阳，看着比月亮还小，还惨白。让人疑心是新的星球过来，或者是哪个伟大国家发射的了不起的卫星，挂在不是很远的云层之间。

霾重，当然风不大，或者干脆就没风。好像是两人的斗气使法，你越昏暗我越沉静，沉默里不爆发也不灭亡。孙行者在上界向下望去，有一团黑雾裹着一个圆球，虽不至于完全黑暗，到底一切都是模糊。这泼猴不敢翻个筋斗下去了，他怕火眼金睛也老眼昏花，下去一头撞到长城上，把头上的紧箍碰得生疼，就如师傅的念咒。

整个冬天，太阳一直是人间稀客。初始的怀念自然有的，日久的麻木也自然有的，到最后走向另一面，人们竟忌惮太阳的出现了。有一段怀疑，有一段否定，到最后反对。教授说霾相当于给地球加了一层棉衣，大家恍然，怪不得今冬不冷，冻了的水龙头一烤即开。没有强劲的西风吹入裤筒，女人们戴着美丽的口罩翩翩于街市商场，合体的衣服也不着灰尘，她们的美连自己都欣赏了，她们更加喜欢自己了。

没有太阳的日子，真好。要是永远没有太阳，就更好了。

这是我们全体努力的结果。

农村的老头是绝对不允许烤火的，烧煤和烧柴火都不行。电热毯和电烤暖下乡，家电经营的老板笑得可爱。城里卖米线的妇女，打火烧的夫妇，如不遵守灭火规定，那是摊位不保的。贱民当然是无条件遵守。一米之外，看不到头的车流，每辆车的屁股后都有一到两个“屁眼”，都在片刻不停地外冒热汽。西郊那三个大大高高的烟囱，不知疲倦地猛烈排了几十年的黑烟了，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时……当然，护城河两岸，工厂的污水一定在偷排，人家办公室可是挂着某部颁发的“环保之星”奖牌……

一切都会习惯。再暴烈的匪首，被丢入炼人的大狱，干嚎大闹一阵，被鞭打一通，睡了一觉起来后，就是顺手顺脚的大哥了。几年前痛心疾首，前两年感慨叹息，到如今熟视无睹，轻易地演绎了人类认识的过程了。

晚上自然是没有月亮。倘若是谁偶然的发现，被小明看见，小明发问时妈妈会说那是孔明灯。小明说它怎么跑得那么慢，妈妈说现在它也得遵守交通规则，限行限速了。小明高兴地出去玩了，路灯下自然有他的童年。

炎夏的酷热，没有人认为是太阳的余烈，大家早已认为没有太阳了。那是从别处借来的火球，只是到头顶过上一遭，几十天后自然归去。屋里的空调正日夜奋战，反正人类总是没有遭罪。

二十年前文章里的太阳光彩、月亮光华，已经被学校当做童话，给呀呀的孩子们解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