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

1.

我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国庆中秋还是七天黄金假期。

君和我是玩得特别来的损友。在老师宣布假期之前，她一脸坏笑地伏在我的肩头上问：“要不要玩点有趣又好玩的东西？”

我心想这姑娘肯定又有新的鬼点子，于是问都没问是啥就点头答应了。

虽然我不是差生，但也是让老师稍微有些头痛的学生。课外练习册不买校服不肯做成绩还中上游，跟老师课堂上呛声后还在联考中考了个语文科目年级第一，被请去主任办公室好几次还依旧我行我素，到最后班主任一脸鬼见愁地见我就绕路走。

这些年少轻狂每每回忆起我自己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捂脸不好意思。

那时的我们自认为青春最大的本钱就是年轻，而年轻有的是爱玩的心。

没有计划也不会瞻前顾后，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时间一确定，蠢蠢欲动的心就恨不得立马去实行。

政治老大叔不是常在我们耳边叨扰说：“实践出真知。”

2.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干过这种事，每次放假哪怕只是星期六日，总会象征性地背着好几本练习册回家，想着即使完成不了也能在家长面前翻一翻做做样子。而大多数人的结果都真的只是做做样子，连翻都没翻。

假期一到，全校的学生都如同归心似箭的鸟纷纷地离开。

我和君还有临时加入的秋，我们组成一个“三角架”组合，背着做做样子的沉重书包，拎着装有几身换洗衣物的袋子，浩气徜徉地就开始出发。

校门口，同学们有家长来接的接，没家长来接的三三五五地拼车。拼的车大多数是摩托车或是三轮车，学生嘛，本就没什么大钱。

看着几个同学的坐在小三轮里朝我们挥手，我还一副大义凛然地朝人家摆摆手，表示很OK。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远，那一刻，我才感觉属于我们仨的征途正式开始了。

十七岁的雨季，我们三个女孩给自己找的有趣又好玩的成人礼是徒步回家。要知道从那么远的学校回到我们自己的家，就算坐大巴专车再换乘公交也都要四个多小时。

而路上会遇到些什么，没人会知道。

3.

南方的秋天跟北方的秋天差别很大，天气好的时候连日照都是最猛烈的。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上午十一点多出发，先是往镇上的花姓大村穿行而过，映入眼前的就是枯黄一片的荒山野岭。再往前走，又经过几个偌大的果林，有些果树已经凋零败落得只剩下干瘪的枝丫，几个叔叔或阿姨在园子里东捡捡西捡捡快速地困成一大摞子然后背回家当柴火。

继续往前，过了个小山头还有一大片桔子林。经过的时候想和她们商量着偷些甜桔，但一转念头，小时候偷荔枝被人放狗追了好几条街的事还历历在目。那时没被追上是因为人家放的是土狗，这大园子的，万一人家放的是狼狗，山坡荒地的往哪跑呀？顿时鸡皮疙瘩卯一身，心有灵犀地摇摇头摒弃了这不靠谱的危险想法。

出了果园，我们晃晃悠悠地步进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由于是新建不久，即使通车了也没什么人会往这边去。

有时候人呐，就是这是这么的奇怪。就算大公路再宽阔路程远了，人们还是会习惯性地选择常跑的短途小马路。所以我们的交通安全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胆子也想对大起来。

4.

公路上很安静，和煦的阳光照在沥青上，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呛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

路的两旁有些树丛的枝桠都延伸出来，稍有不慎就撞上，我就是很好的例子。被划伤了手背，细细的一条长痕，有些痒痛，用口水一抹，继续赶路。

任何新鲜的东西开始时都是热情满溢的，按捺不住的激动，让我们的心情无比地欢畅。我们一路哼着歌，跳着小步伐，时不时还猜个拳，输了站原地赢了往前继续的游戏。还东张西望地研究一下这朵花那棵草，还从古到今地谈天说地。

然而时间一长我们的体力就下降了许多，久了大脑也渐渐地变乏。于是我们走走停停花费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完高速路的那段路程，转而进入下一个村庄。

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我们在村子里的一颗大树下歇息，大家的体力也都快到达极限，腿上的酸痛感时不时在提醒着我们此刻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疯狂。

或是因为我们是陌生脸，所以村子来往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用奇怪的目光去打量我们。

距离大树不远的地方有一口大圆井，井的周围并没有拦护的东西，几个小孩在井边你追我赶地嬉戏。上了年纪的阿姨背着个更小的小孩正往井里挑水，她每弯低一次我就担心一次，生怕孩子会一不小心从她的背上滑掉到水井里。

所幸的是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这不禁让我想到母亲曾跟我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着我村里打水。她还说那时真不知道胆小，孩子在背上呼睡，她手里的活也不敢停歇，只有现在想想才有后怕这回事。

在那生活受迫的年代，谁家不是在为生计而奔波劳碌，在温饱面前有时候命都不是那么值钱。

5.

歇息够了，眼看也快要天黑，君和秋在一旁催促这我继续赶路。靠近冬日的夜降临得特别早，没一会夕阳就沉下去，再过一会天空就像被一层巨大的黑色塑料布给遮裹得严严实实。

霓虹初上，我们终于到达国道公路。村口对面有个小夜市，卖着各种各样吃的用的穿的，人声鼎沸，把一些小贩的喊迈声都淹没其中，只剩下大喇叭在那来回不断地重复。

我们随机挑选了一家摊位，点了个三线炒河粉两个汤面还叫些特色小吃。直到吃得肚子鼓鼓满嘴是油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幸福感，还有那决心完成一件别人都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事的成就感。

假期的第一天有一大半时间都花费在路上，而那之后要付的代价也是挺惨痛的。无论是到家时母亲的气愤不已，一直叨叨地念着：“天都黑了完饭都凉了......"还是双脚磨出了还几个水泡导致整个假期都只能在家半躺着。

这一场在父母眼里的闹剧终于落幕，自己的意兴阑珊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更多的是担心。只是在那个年纪里我们总是任性的，疯狂的，不管不顾地路过一切可能会路过的风景，想在成年以后留下开过花般的青春和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