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十多年前一段纯情真挚的友谊。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河南临汝县城读高中。一群13、4岁的少男少女们,从各乡镇汇集校园里。
那时候,我们课本里有作家魏巍写志愿军战士的报告文学作品《谁是最可爱的人》,那时候,我们的青春偶像是保家卫国的军人。
因为对越自卫反击战刚结束没几年,大家喜欢唱的流行歌曲是《再见吧,妈妈》,喜欢看的电影是《高山下的花环》,最时尚的穿戴是绿军衣军帽,就连同学们背的书包,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军用帆布挎包。
高二那年春天,校团委组织了一次拥军活动,班里每位同学,都可以给驻扎边疆的解放军战士,写一封信。
我是语文课代表,又是团委宣传委员,班主任布置由我收齐同学们的信,统一装进一枚枚信封里,贴上8分钱的邮票,投寄到邮筒里。
我们班的信,寄往的是地址是云南麻栗坡。它让我想起常常在新闻广播里,听到的猫耳洞,那些我想象不出的艰苦环境。
怀着崇敬激动的心情,将信一一投到邮筒后,便开始了等待,每天到收发室取信的时候,我都要仔细看看每一封信的邮戳和落款,是否来自军营。
大约一个多月后,陆续有同学们收到了兵哥兵姐的复信。
每当它们如鸿雁翩飞到同学们手中时,都会引起收信人的兴奋炫耀、同桌邻座同学们的围观羡慕。
有时候,班主任老师也会安排收到信的同学,在自习课上为大家朗诵信的内容,全班同学一起分享战士们的军营生活。
回信里写的,都是边疆战士们日常训练的内容,虽平淡无奇,但却令身处教室中的我们,听得神往不已,心潮澎湃起热血豪情。
转眼春去冬来,或许是因为兵哥哥们训练紧张,或许是因为同学们考学压力日益增加,班里同学和军营之间的通信联络,渐渐减少。
只有喜欢文学、作文写得最棒的同桌小玲,却给和她“结对子”的那位兵哥哥的回信,越写越勤,越写越多。
升入高三那年,随着高考压力的增大和课业紧张,我记得班里的信笺,越来越少,还一如既往和部队里继续着信件往来的,只有小玲同学自个了。
高三毕业班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半个月学校才放一天假。
女生们周末在宿舍里时,有的同学就会半是好奇半是开玩笑地问小玲,她是不是和那位兵哥哥在谈恋爱,不然,哪里有那么多的话来写信,一周一次的作文课,很多同学都感觉没啥写的,头疼得不得了,怎么周末小玲写起信来,洋洋洒洒好几页。
小玲羞涩地辩解说:“不是不是,我们真的只是笔友,他也喜欢写作,聊得都是文学方面的话题,不信,你们自己看去。”
说着,小玲就把她刚收到的那封信,递给了开玩笑的同学,让她念给宿舍里的我们听。
“小玲妹妹,你好!”读着读着,那位同学响亮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竟拿着信不吭声了。
我们几个着急地伸着头看她手里的信,只见信里写着:上次你来信说,你们那里下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雪,你信里描写校园雪景那么美,我真想看看,雪花是什么样子的。上次你给我寄来了你在操场上捡到的一枚秋叶,我多希望雪花也可以放在信封中寄来。
原来这个兵哥哥是广西壮族人,自幼生活在山里,中学毕业后参军入伍,到了云南边防,从未见过下雪。
“你们说,雪花怎么能寄呢?”小玲问,“我真想给他寄一片雪花,可雪花落在手里就融化了,除了描述,没有办法让他也看到啊。”
是啊,那时候连黑白的海鸥相机,都是县城里的奢侈品,我们既然没法用相机拍下来雪的样子,除了小玲的文字,如何能让兵哥哥看见雪花的样子,还真是个问题。
怎么办呢?会画黑板报的一位女生,提议在信纸上,画出六角形的雪花,寄给那位可爱的兵哥哥,我想起自己刚买的一打明信片里,有一张是北国雪原风景,那上面的雪花,纷纷扬扬,洁白浪漫。就送给小玲,请她寄给兵哥哥,小玲还把自己刚读到的徐志摩那首《雪花的快乐》也抄寄在信中: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飏,飞飏,飞飏——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那个寒冬,我们几个女生,共同把一份温馨美好的心意,装进信封,寄往远在几千里外南方的军营。
7月的高考后,一群共度青春花季的少女们,为着心中的梦想各奔东西。
在郑州读大学的我,和考到西安交大的小玲,依然保持着通信联系。
从她的信里,我得知后来那位兵哥哥,因为发表诗歌散文等军旅题材的文学作品,荣立三等功,提干后又到军校进修、学习,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献身军旅的心愿。
当年那段军营与校园间,清纯的友谊,如绿树常青,与岁月常新。
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我忘记了很多发生过的事情。
但每年冬天来临,却仍会不由自主想起,那段少女时代经历过的,欲寄雪花而不能的纯洁感情,并且在回忆里,再次把心灵放飞、沉浸于友情的温暖甜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