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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悬空的心停下来--迷信跟吃饭做爱一样是必须的生理需求

让悬空的心停下来--迷信跟吃饭做爱一样是必须的生理需求

作者: 望月从良 | 来源:发表于2018-09-17 11:52 被阅读4次

    在中国,电影或电视剧开拍前,导演总是领着一群演员搞起烧香拜佛,道士做法等一系列法事,妄图借助某种超自然力量让开拍的电影得到好的票房,或是让电视剧得到好的收视率。我总是很奇怪,你只要拍摄出好的,优秀的作品不就可以得到好的回报吗,你不是更应该把精力投放到作品的打磨上吗?这类无的放矢的行为并不少见,例如学生想要在考试中得到好成绩,他除了平常认真学习,考前认真复习外,在考试前一天还专门到庙里烧香求神,期待神仙保佑,让自己考出好成绩。

    迷信本质上是让自己在不确定中吃一颗安心丸。烧香拜佛是一种思维偏误的体现,但其有一定的效用,那就是让自己躁动担忧的内心获得沉稳,如此当挑战来临时,自己能够沉着冷静的应对。当然它的效用有限,一个学渣无论如何烧香拜佛都不可能在考试中得到好成绩,个人能力是竞赛中获得好结果的决定性因素。

    最近渥太华卡尔顿大学的认知科学家吉姆.戴维斯在《鹦鹉螺》上发表一篇论文:explaining the unexplainable,说迷信思维是一种脑神经科学机制,通过科学研究的方式表明,迷信这种不理智不科学的思维发生在人身上是一种生理现象。在思想启蒙时期,法国大哲学家伏尔泰就抨击迷信,说迷信就像一个“发了疯的女儿”,并把迷信与占星术练习在一起,为了反击迷信,这位哲学家发起了用科学方法来推导和思考世界未解之谜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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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牛顿力学诞生后,科学的迅猛发展为人类驱散迷信迷雾提供了有利武器。有了科学武器后,人们意识到可以使用分析,推理,量化的方式认知世界,当面临未知事件时,我们可以搜索它的起因和效果,但心理学研究表明,无论科技如何发达,只要你是一个正常人,那么在给定条件下,你肯定会变得迷信起来。

    戴维斯教授以美国职业棒球赛为例,很多职业球员依靠迷信来赢得比赛。在棒球比赛中,击球手无论技能如何高超,他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够打到球,在这种强烈的不确定性下,很多击球手发展出了别具一格的迷信行为。有些击球手反复抚摸头上的帽子,有些击球手会用脚狠狠的踏几下地面,似乎要从大地母亲获得击打的准头和力量,有些球员表现得更夸张,他会用舌头反复舔吸手中的球棒,样子很富有色情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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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迷信行为不仅仅在比赛有,其延伸到比赛前后。有些球员在比赛前会穿某条指定内衣,有些球员在比赛胜利后,他会把一些钢镚放到内裤里。球员特别爱迷信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脑结构与常人不同,而在于他们面对的局面与常人不同。体育竞技的输赢除了球员能力外,还取决于很多不可捉摸的因素。当人面对不确定性越大的事情时,人就会越迷信,因为人必须为某种无法解释的事情找到缘由,要不然他就感觉自己迷失在丛林里,随时会有致命的危险从意识不到的角落向自己发出袭击。

    迷信内生于人的本能。只要是人在生产实践活动中遇到无法把握的不确定性,人就会本能的引发迷信机制。1948年人类学家马林若夫斯基在特罗布里恩群岛做田野调查,研究了一群原始人。原始人以捕鱼为生,当他们在内陆湖捕鱼时,收获量每次都差不多,也就是说在内陆湖捕鱼是可确定的。但如果他们要在远洋捕鱼,那里的鱼更大也更难抓,有时候远洋捕鱼能够收获及其丰厚的回报,但有时候却只能空手而归。即使成功概率极低,但由于远洋捕鱼的回报太具有吸引力,他们始终不停尝试远洋捕鱼。他们慢慢的为远洋捕鱼发展出一种迷信模式,在出海前他们会跳某种指定类型的舞蹈和念念有词的说出某种咒语。从这可以看出,不管文明程度如何,用迷信的方式为自己面对不确定性时增加心理安全感是人类的共同生理和心理需求,原始人在出海前的跳舞和念咒,跟我们在寺庙里求神拜佛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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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确定性促使迷信,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在人类身上,就算是动物也是如此。心理学家斯金纳通过实验发现,鸽子也有迷信行为。斯金纳把一群鸽子放入到一个特制的笼子里,他教会鸽子按下一个按钮,然后鸽子就能得到食物奖赏。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食物奖赏随机出现时,也就是当鸽子按下按钮后,食物有时出现,有时不出现,在这种情况下,鸽子出现了某种诡异的行为。在按下按钮前,有些鸽子不断的点头,有些鸽子不断的旋转身子,这意味着鸽子变得迷信了!它们认为有某种机制能使得食物稳定的出现,鸽子发现点击按钮并不保证食物一定能出现,当食物偶然出现了,它们会回顾点击按钮前自己做了什么动作,然后把这个动作与食物的出现关联起来,在随机性条件下,当鸽子做了这些动作后,食物确实出现了,当然更多时候是做了动作食物并没有出现,但那些偶然性成功增强了鸽子的信念,认为那些动作确实可以导致食物的出现。

    人类就像鸽子一样,迫切的希望从千变万化的世界中抽取出某种不变的模式。这种心理其实是由脑神经机制造就的。人脑中的神经元依靠“神经递质”在相互间传递信息,当神经元之间的交互越频繁时,人脑就越聪明,越能在随机现象中发现潜藏的规律。多巴胺就是这种神经递质之一,当人脑分泌的多巴胺越多,人脑就会越兴奋,你就越能在现象中发现事物的本质。当多巴胺的剂量不足时,头脑就会失去活力,思考力不足,于是就无法发现现象中的模式;当剂量过高时,头脑就会过于兴奋,进而会从无中生有的从现象中发现某种根本不存在的模式。

    瑞士脑神经学家布拉格做了一个很有名的认知实验,测试了头脑中的多巴胺如何影响人对世界的认知。在实验中有两组人,一组人特别相信各种灵异现象以及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另一组人是唯物论者,不相信鬼神或是超自然力量。然后让两组人观察一组图片,某些图片的模式很像人脸,而某些图片与人脸完全无关。第一组人从图片中识别出了人脸模式,而第二组人不认为图片有什么模式,只不过有些图片像人脸罢了。实验把第二组人再次分成两部分,给其中一部分注入左旋多巴,这种药能暂时增加人脑中的多巴胺剂量。被注入药物的那部分人思维模式开始像第一组人那样,改变了原来的认知模式,也认为图片里存在着一种人脸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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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信是自然选择给予生物的一种生存优势。在我们面临着复杂得无法捉摸的局面时,大脑会分泌多巴胺,让我们尽可能的从杂乱无章的次序中找到模式,把握规律,从而提升在不利局面下的生存几率。找到的规律或模式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迷信能让人从慌乱中尽快冷静下来,很多时候对人产生危害的并不是局面的危险性,而是人在手忙脚乱中失去理智后才引发的致命后果,如果人能够在未知的局面中保持镇定不乱动,那么很可能那些混乱的局面不会对人产生严重后果。如果你最近看世界杯,你会发现有不少球不是对手打入的,而是在慌乱中己方队友打入的乌龙球。当对手攻入禁区时,防守队员心理压力极大,他本能的期望尽快逃脱这种危险的局面,于是做出很多非理性的动作,例如随便伸手伸脚,于是就造成了犯规罚点球,要不就踢出乌龙球,如果防守队员能冷静的站好自己的位置,对手其实没有多少得分机会。

    迷信也是人类理性认知的前提条件。很多伟大的科学发现,都是先观察到一系列现象,然后科学家根据现象提出一系列假说,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先对这些现象给出解释。科学研究在这一阶段与普通人的迷信其实差别不大,都是对无法把握的现象提出一套尚未得以确定的说辞。科学与迷信的重大差别在于,前者在给出说辞后,他会经过一系列研究,实验,考证去证实,修正,乃至推翻原来的说辞,而迷信在于,人就认定了原有说辞,他不再根据新的证据去思考修正原来的看法,他对原有说辞的坚守不是出于理智,而是出于情感的需要,当这种情感升华到一定高度后,迷信就变成了信仰。

    迷信就是“过度的”找规律和想控制。很多事情其实是偶发的,并没有确切的初始原因或是初始原因错综复杂,人很难理清。但有些偶发性的事件给人带来深刻的伤害,所以人本能的想找到某些机制用于预防或控制这些事情的发生,即使实际上人根本没有能力去干预或控制,但是心理上有一种能控制的幻想,如此心理的踏实感就能够增强。迷信并不是平头百姓的专利,很多有能耐之人反而更加迷信,比如不少歌星或企业家比常人更迷信,因为他们比普通人要面对更多复杂和难以处理的局面或偶发事件。据说海航老总陈锋就在办公楼中专门开辟出一层用来做佛堂,但从海航最近陷入的一系列经营危机来看,迷信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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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信分四个层级。第一就是求神拜佛,这个级别比较原始,是人类这种社会化动物强者崇拜本能的体现,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强者身上,即使这个强者是无法证明其存在的神秘力量;第二是追求好运气,这里有一点主观能动性的意思。只有当人主动去做一些有难度的事情时,他才会乞求好运气助力一把,球员的各种仪式,海航老总陈锋的大佛堂,都可以看做是努力过程中的心理辅助手段;

    第三级是阴谋论,这种迷信高级在于,它上升到了理论的层次。他们不相信巧合,而且能够长篇大段,煞有介事的去证明自己的迷信,他们一系列动作让人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例如《货币战争》一书就认为,世界被一小撮人组成的神秘组织所控制,说的头头是道,在明明没有规律的地方营造各种杯弓蛇影以便让读者认可他捏造的规律;第四个级别很难识别,那就是随时随地发现生活中的意义。美国超市实行过一个政策,顾客结账时,名字会出现在收据上,超市要求收款员交还收据时把顾客的名字念出来,这样能给顾客一种亲切感。这个政策很快就取消了,因为男顾客很容易想入非非,他以为女收款员对他有意思,念名字是给他暗送秋波,于是有的男顾客主动找女收款员搭讪,甚至在停车场等人家下班。明明是个毫无内涵的机械化动作,他硬是从中凭感情需求找到某种意义来。

    一个人的成熟度是对不确定性的容纳度。你是不是相信有些事情,不管你做什么都控制不了,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情就是无缘无故发生的?能做到说明你为人稳重,对一些异常或偶发事件不会惊慌失措。我想所谓的安全感也许就是不迷信,不慌乱,在无法理解和把握的事情面前泰然处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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