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里的第一盏路灯还未亮起时,我看到了坐在门口坝子里的爷爷,背对着大门,玩着手机,主播在屏幕里歇斯底里,爷爷缓慢而专注地听着。如果一个年轻人此刻耍着手机,我会觉得他是无聊,但爷爷们,我会觉得他是孤独。爷爷收拾东西,妈妈提醒了他带少点,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回来,还说特别老旧的就不要带出去了,免得别人说,况且真的差衣服穿时,可以买。
过了一会儿爷爷出来,大声地,像是对妈妈,也像是对我说“比我穿得撇的人多的是”,夜继续安静着,他经过我身边时,又对我说“刚才那几件衣服,是不该带出去”然后,他又走进去,坐在没开灯的堂屋,望着门外的亮光大声地说“这些衣服放在以前可不落后……”没有人回应,我抬头,门口的台闸闪了闪。
没看过爷爷像外公那样经历过老伴离世后沮丧无力,不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夜里,早睡的爷爷,是不是在想起那个经常和他拌嘴的奶奶。
我常常在想,老了的自己是怎样虚度时光的,是一个人,还是有个可以一起唠嗑的老伴儿。
外公已经辞退了两个保姆了,之前那个说是有传染病,刚辞退的这个说是记性不好加上弄的饭菜也不好吃。之前为外公找保姆的事,舅舅们还是有很多意见,但在外公的坚持下,也都顺从了他,并且一起拟定了合同。谁知,这个也就两三个月的事,也辞退了。于是乎,大家都提到找老伴儿的事,但外公似乎更倾向于找保姆,最后说,如果六十几岁的老伴儿,也还是可以的。但爷爷没说老伴儿的事,他也很习惯地在各后辈家休息,找保姆只是在奶奶身体不好时提过,并且也找了。最后一次,是在今年五月,姑爷和爸爸说着奶奶的身体每况日下,大家都忙着上班,妈妈找了两个邻居都拒绝后,马上拐进卧室拿了根拐杖,冲出了屋门,说是要亲自去场上找某某来给奶奶当保姆,哪怕是一个月花几千块钱。当然,爷爷被劝住了,大家也很快地找来了那家人的电话,结果,她自己都生病了。只见爷爷抬起的手,又无助地放下,他回了堂屋,在凉椅上坐着。
终于,大家商量出来,带奶奶去县医院输点血,毕竟上次输血后,奶奶身体又好了很久。
如今,爷爷又坐在了凉椅上,没有玩手机,在等着夜黑尽,然后睡觉。
路灯已经变得昏暗,没有声响,它进入了节能模式,我很想它常亮,但我不会一直蹲在下面弄出声响,让它灿烂。对爷爷也是如此,很想陪着爷爷唠嗑,可却不会一直陪着爷爷。
当我写到这里时,爷爷已经睡了,愿他好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