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

我叫大妮，刚满两岁，是一只边境牧羊犬。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智商排名第一的边境牧羊犬。但很可惜，我爸爸妈妈并不觉得我有多聪明。

他俩把三个月的我从北京通州抱回家的路上，给我起了名儿。大妮，这个名字很好，虽然不太符合我勇猛的气质。

我一直坚信自己是勇猛的，智商更甭提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用狗生的第一年，不遗余力地对抗他俩的淫威。

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

比如把所有的家具都刻上牙印，不让出笼子就打翻水碗（宁愿渴死也不低头），偏不去指定的地方尿尿，趁他们出门自己开笼子吃掉所有零食然后满地拉稀，兴奋起来满屋子乱跑边跑边吼边尿……那些时光都超级美好。

他们常常生气，妈妈常常打我，爸爸总护着我。那时我有一种天然的自信——我再狂再傲，他们都不会抛弃我。

可谁能料到呢？号称爱狗如命众生平等的我妈，还是决定把我抛弃了。

一岁生日之后没多久，我就来到这里，我奶奶家。乡下的空气挺好，麦田宽广，我跑得愈加疯狂。我妈在远处看着我，眼神相当复杂。

几天之后他俩准备走，却好像忘了带上我。我从大门缝里伸出鼻子去，大声哭叫。甚至说出了我这辈子最屈辱的话：“我再也不乱叫乱跑！我再也不欺负小孩！我再也不乱撒尿！我再也不咬家具！我把掉下来的毛都吃掉！我再也不……”

“喂！我还没上车呢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我了吗？……”

我听到汽车声渐渐远去，但丝毫不减弱自己的分贝。直到发不出声音来。

奶奶给我倒了一盆水：“狗！”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回答：“我有名字，我叫大妮。”

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

我不会喝水，也不会吃饭。我要饿死渴死，这样他们就会回来接我。三天，我真的要饿死渴死了，而且听到奶奶给他们打电话了，但汽车声就是没响起。迷迷糊糊中我看见妈妈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摸摸我的头，又轻飘飘说了几句“妮酱，我们可就等着你饿死呢。好吃狗肉火锅。”

狗肉火锅！？我惊醒，知道是个梦。但对我妈抱的希望也瞬间变成了恨意。颤抖着去吃了几口狗粮，竟从未觉得这么香甜。我得活着，我得告诉我爸那个女人的阴谋。我爸爱我。这点永远不会变。

就这样，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我活了下来。爷爷奶奶从来不会摸我，更不会跟我拔河玩球。他们的小孙子、我爸的小外甥，被我吓得不敢来前院——没错，早就告诉过你们，我就是这么勇猛。

——好吧，其实我就是孤独。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活下去，那就是我的爸爸，我最温柔可爱的爸爸。我小时候把他的手咬出血，他自己去打狂犬疫苗，还跟妈妈说打针的感觉很酷！他从来不凶我，我从来只凶他。我可怜的爸爸……

盼星星，盼月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耳朵猛地竖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那是谁。那是我曾经最爱也最害怕的妈妈。她眼睛红红的，紧紧抱着我。我保持身体僵硬，还露出牙警告她离我远点。

妈妈一惊：“妮妮，我是妈妈呀，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是在怪妈妈？”

我并不回应，只是冷漠地坐在那，等着爸爸。

爸爸放好东西，终于出现。我一头扎进他怀里，兴奋地大口喘气，嘴里呜咽着哭起来。爸爸抱着我说：宝贝，爸爸妈妈可想你了，给你拿来你的玩具，你看？

绳结、铃铛球，还有我最喜欢的烂拖鞋。妈妈捡起绳结扔出去让我捡，我却厌恶地看她一眼，继续和爸爸亲热。她对爸爸说：“你看吧，她是在怪我。”

是的！没错！我就是在怪你！

和爸爸一起玩，特别开心，但心里也始终疙瘩着。我受不了我妈看我的眼神，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那么伤心，那么痛苦的样子。啧啧。

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

三天之后，他们又准备走了。妈妈走过来使劲抱着我，这次我没有反抗，把头埋进她怀里。

妈妈的怀里，我最熟悉的柔软。就是那个温暖的怀抱，把我从冰冷的养狗场带进另外一个世界；也是这个温暖的怀抱，在我生病得肺炎的一个多月里，日日陪伴；还有她的手、她温柔的声音，我脑子里想着爸爸，嘴里叫着爸爸，心里却最渴望着，我的妈妈。

我望着她，久久望着她，问她：“你不是故意抛弃我的对不对？”她也望着我，什么都没说，还是眼睛红红的。

汽车再次开走，我照样哭喊，只是这次没那么久。我想他们还会回来的。

春去秋来，我在奶奶家已经待了快一年了。爸爸妈妈也来看了我很多次。

我对妈妈的恨也渐渐消散了。妈妈慢慢告诉我，因为我掉毛，外婆的咽喉过敏，咳嗽得特别厉害；再加上我性格太烈，对小孩子的敌意引起邻居的不满……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我们在没有能力的时候冲动地把你带回家，后来也是因为不负责任，把你送到乡下。这是我们的错，宝贝。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现在妈妈只想你能好好活下去。”

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

我用眼睛告诉她：

其实现在，奶奶也叫我妮妮；

其实现在，我在院子里的生活更自由；

其实现在，我每天都晒太阳，更强壮。

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

然后我在心里告诉她：其实妈妈，我好想再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变得很乖了你没发现吗？你们今天就把我带回北京吧？

我把头埋进她怀里，就像小时候。我会好好生活，因为心里总有希望，我们还会团聚。

（边境牧羊犬大妮出生于2014年3月25日，当年6月底被我和老公从通州买回家中。去年春天，因为种种原因，把它送到了老公老家。从那以后大妮一直对我态度冷淡，只亲近老公。直到今年清明，我才感觉到大妮的“回归”。对它的愧悔之情一直在，现在只希望它能够摆脱心理创伤，好好活下去。）

狗狗的原谅——抛弃我，你也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