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首詩的起承轉合之間

在一首詩的起承轉合之間

这个寻常的夏夜细雨蒙蒙，是走到楼下才觉察的。他转身爬上六楼，取来两把小黑伞，由此可见“出去走一走”这个念头的坚定。复课以来，除了上课、改作业，我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散步了，回家后总要斜靠在椅子上好长时间，歪歪扭扭得不成样子。人到中年，满血复活的速度愈来愈慢了。

在小镇走了一圈，买了面包和榴莲，买了给妈妈治风湿关节炎的药。熟悉的街头，已恢复以往的热闹，只是喜欢的店又关了几家。在路边摊吃烧烤喝啤酒的人，现在该躲起来了吧。雨声喧哗，不是刚刚的似有若无。雨夜的家，是这风雨飘摇中的一叶舟。

看到朋友小刀发了微信说——曼德斯塔姆说：“真难熬啊！可还是想活到死去才拉倒。”颇有同感，好像今天还在和谁叨叨，这日子怎么这么“好过”，一日复一日，似乎漫不经心全不费力。一下子，开学之后又三周过去了。死生有命，史铁生说过，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大意是说，因为它迟早会来，不必急。那么，在渐渐老去的每一个日子，还是要活得好一点，对自己好一点，才不枉费这一日的光阴。又或许，怎么说都只是虚妄罢了。

夏天刚刚笑着跳着走来，本以为经历了残忍的春天，会迎来阳光和希望，朋友南却忽然离去了，那份疼痛让我在深夜一次次泪如雨下。我以为你还会一次次笑着朝我走来，还会一次次发来你的文章你的诗你的字，还会与我谈论诗歌与生活的美好碰撞……但是，你没有。夏天出生的孩子，你一定还没看够夏天的风景。也许，你只是迷失了方向，我多么希望你不过是远行啊，像那一次你去金门，我曾在渡口等你回来。

雨一直下。我停了书写，读了一会儿毛姆的《面纱》，又盖上了书。毛姆的文字，一向喜欢。活着，就是你在。在街对面，在家里，在书页里，在飞舞的指尖，在一首诗的起承转合之间。在雨夜散步，买甜点，读书，发愣。无论怎样，你是在的。可是那不在的人，又去了哪里？并且，执意隐匿于江湖从此不再来。

雪小禅说：“我喜欢这光阴里的人或者事，滚滚红尘，人讲人缘，物讲物缘，缘来缘去，我已经知道，那属于我的，都将是好光阴，即使悲欣交集，我亦会珍惜。”大概如此吧。红尘路上，有过交集，聚散无常，也只能随缘；缘深缘浅，缘起缘尽。朋友之间，爱人之间，亲人之间，无一例外。我们只能遵循，别无选择。只是道理都懂的人，仍止不住疼痛，像止不住孤独。

在罅隙间生活的人，内心深处总是向往着辽阔宽广的地方，草原，大海，天空，山野，所以我时常想起几年前的若尔盖草原上的花湖，那么蓝那么美那么深邃那么自由，那么多的蓝和绿，荡漾开去，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只有无止息地生长，渲染。

写字的这阵子，牙疼得剧烈。雨声慢慢停歇，疼痛也有所缓解。在这么真实而具象的感觉里，活着，疼痛着，也许也是一种幸福。

晚安，我的小小尘世。

当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你要学会与自己的疼痛相处，带着微恙的身体继续生活，几十年如一日，然后在清晨醒来，迎接那个属于自己的仍旧飘摇不定的人生。然后在一首诗的起承转合之间，找到你，找到多年前那个写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