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城

作者: afc293c2ce70 | 来源:发表于2019-05-28 08:02 被阅读55次

    潮汐奔涌的生命,晃来、晃去。

    “你知道什么!”,

    深夜里门隙又清晰传递着愤语,卷着浓烈的烟云追光逐影。

    我,那时我,还是盘膝坐地,靠门而倚。

    “他们怎么又吵架了…”,

    我轻悄悄的问着慵懒趴地的影子,亦或它悲惘抬头的自言自语。

    破碎,叮鸣破碎的声音,才热好的饭菜又倾倒在地。

    他仍携着醉生梦死的酒气,熟捻着推开门,

    撞开我。

    那是第多少次朦胧看他背影,我数不清。

    我再一转头朝里,

    我看着她,她看着一片片的锋利玻璃。

    “妈”!

    我喊了声,她愣了愣。

    我清醒着走到她面前,

    少有尘壤的水泥地却随我一同恍惚。

    分明没有寒凉晚风,也不住的颤抖抽搐。

    血、

    慢慢渗出的血、

    不停歇、不停歇……

    “妈!”

    我扑跪在她面前,

    抬眼,她睁开的只是没有感情的绝望视线。

    冰凉的血,

    她轻抚着我的脸。

    冰凉的血,

    流过我指尖,

    冰凉的血,

    在冰凉的大地绵延。

    在那黑暗的夜,

    黑暗的山崖深不可见。

    “你怕吗?”

    她无力轻语,

    对着面前的黑暗苍天。

    “怕怕”

    我害怕一往不复的深渊,我害怕漫天飞舞的血。

    “呵”,她又轻笑着。

    “妈,我们会死吗?”

    她没有回答我,

    可一直颤抖、颤抖的不止是我。

    朝临暮矣的生命,归来、归去。

    “我们会去天堂,不再有苦难。”

    “他不会救我们吗?”

    父亲,我的父亲,

    他不会救我们吗?

    她没再说话,紧攥着、紧紧攥着我。

    一步,一步,

    走向没有光明的空气,

    走向不可触及的命。

    “别怕,他”

    他会来吗。

    失重,眩晕,忘空,

    怕,

    怕。

    是那急速坠落的三秒里仅能感受到的东西。

    我知道,她想说,

    “别怕,他,不会来。”

    最后一丝意识,是满腔水躁,

    是浮海挣扎。

    是我的手还紧握着,

    紧握着一捧淡红湖水。

    紧握着一捧血腥。

    第一章 他,是哥哥

    生死转瞬的注定,还活着,该庆幸。

    庆幸我一动不动的躺在不知何地。

    这僵硬的身体,想死比活着还难。

    听说,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救了我,

    他救了我。

    在仿若丝毫感觉不到光的寒凉屋子里,

    他一遍一遍的拧着热毛巾,擦拭我冰冷不自觉颤着的身体。

    他也低声与苍老气息的人偶尔争执。

    “孩子,你不是不知道,村子里不允许进外人,这百年来的规矩不能破啊……”

    “爷爷,可他伤成这样,我不能不救他啊!而且、我、我不也是从外面”

    他的声音,温柔的声音,在我微弱意识的脑海里不停盘旋,回响。

    “别!孩子!别说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说!”

    老人急的制止了他的话,重重的叹息。

    但还是让我留下了。

    可即便是醒了,也不准踏出这方寸空间,

    这我听见了。

    “唉,没关系,我会照顾好你的。”

    老人走后,他像是坐在床边,轻叹着。

    “我叫小羽,王奶奶给取的名字,她说,我在河里漂流的那日,漫天飞舞着一缕一缕的蒲公英”

    他对着我说着,

    但更像对着一具废尸自言自语。

    “我在河边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的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的爸爸妈妈也不要你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息,似是在回忆。

    回忆

    我的爸爸妈妈,也不要我了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

    可我害怕了,困在黑暗的空间里,

    淹在血红色的河底,

    呼吸呼吸我拼命的呼吸,

    窒息!在血红色的河底!

    血红色的回忆,无尽黑暗里,

    冷,

    好冷

    好冷

    救我,

    救我!

    救我

    /

    “别怕别怕!”

    他碰了碰我滚烫的额头,却又冰冷的手。

    他裹了裹我颤抖的身体,我却也未停息。

    他喂了我苦涩的草药,也被吐了大半。

    他大概是只能抱着我。

    他抱着我。

    紧紧抱着我。

    冷,当然还是冷。

    却又不一样冷。

    “别怕别怕”

    他大概是一直这样说着。

    可我怕,当然还是怕,

    却拥有着,他。

    “弟弟,别怕,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叫我

    什么

    他哥哥

    “哥开始讲咯,弟弟要好好听喔。

    从前啊,有对亲Xiong-Di,父母双亡,他们从小就跟着村里的一个老爷爷生活在一起,靠种菜打猎为生。

    弟弟每天跟着爷爷去镇上一同卖菜,靠着可爱的长相受到不少大人的喜爱。

    而哥哥因为比弟弟年长三岁,那时已经可以去山林里抓些野味去卖了。

    Xiong-Di俩和老人虽拮据辛苦,却也不失幸福。

    但有一天,下了大雨,十二岁的哥哥去了山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弟弟发了疯似的拼命的找啊,找啊,

    找了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直到山林的泉水都几近枯竭,直到养育他们多年的爷爷都去世经年,

    在第六年,哥哥十八岁,弟弟十五岁时,

    在当年和如今都未曾改变的小屋门前,

    哥哥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回来了。

    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

    紧紧的不分开。”

    /

    就像,那时的我们一样吧……

    紧紧抱着,不分开

    讲完这一段,他似是睡着了。

    虽然我睁不开眼,动不了,但我清楚感觉得到,他暖暖的体温。

    但我以为无法动弹只是暂时的受伤,

    当几天过去,

    我不再烧得颤抖,不再胡乱做梦,

    我能清楚的听见屋子里的任何声响,

    我能感知得到他哪怕是无声息的坐在那儿悲惘。

    可我却仍旧无法行动,

    无法看一看他、温柔的样子。

    当几个月过去,

    我终于不再希冀静动,

    终日只能胡想。

    我挣不开困着我的牢笼,

    挣不脱命。

    而让我不再只想着寻死的信念,大概是他每晚都紧紧抱着我入睡吧。

    他还是每天都会给我讲故事,

    那对Xiong-Di的故事很长,很长。

    他连续讲了几个月,

    从繁杂的生活小事,到眷念的缠绵情思,

    可我,还要等多久。

    /

    “那对Xiong-Di啊,自那时哥哥走失了以后,弟弟和爷爷的生活越发困难了。

    弟弟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空有好看的皮囊却没什么本事。

    爷爷自那几日和弟弟在山林里苦寻无果后,犯了重病,终日咳嗽喘气。

    弟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山里的田地摘菜,挑着重重的担子拿到街上去卖,十几岁的稚嫩小手早已磨起了茧。

    但他坚信,哥哥只是走丢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救爷爷,他会回来陪自己

    春夏交替,秋冬骤袭,

    日复一日,爷爷的病越来越重,

    自己也不知怎的,往往忽的咳嗽不已。

    直到那天夜里,爷爷仿若知道他自己年华已至,缩成皮包骨的手拉着弟弟,临至死都在劝他,

    离开这里,忘了他,去开始新的生活啊!

    他哭着抱着爷爷,

    说他不走,他不走!

    他要留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他说,哥哥不会不要他的!

    第二天的简略葬礼,火化后的尸骨埋在地底,上面种了一层蒲公英的种子。

    年仅十二岁的他,

    一个人在山腰的小房子住下了。

    挑水,劈柴,种菜,卖菜,

    刮风下雨,暴雪冰寒,

    他始终都在那里等待。

    因为哥哥从小就跟他说过,

    Xiong-Di两个永远都不能分开!

    可年复一年,越来越严重的咳嗽,偶尔还伴着血。

    他忽然有些怕了,

    不是怕哥哥不会回来,

    而是怕自己活不到活不到哥哥回来

    独自生活的第三年,那一天,他仍旧像往常一样,遥望着远方。

    那天的病却比往常来得都强烈。

    他停下了手中所有的活儿,不自觉的走到漫地的蒲公英花海。

    仿若世间正有什么在召唤他离去。

    在天堂保护他的爷爷,需要人陪了吧……

    可可哥哥

    哥哥还没有回来……

    一想到这,他猛的喷出大口鲜血,

    天地间狂风骤起,浮云漂移,

    吹散得满地的蒲公英种子,

    夹杂着一缕一缕他的血丝。

    就在那时,

    就在他疲倦的再也不想睁开眼时,

    他听到了有人喊他,

    那个哪怕分别多年也能认得出的熟悉的人喊他,\'弟弟\'!

    他笑了,

    对着面前站着的帅气人儿。

    他笑着,

    他们紧紧拥抱着,

    可那所谓的哥哥,

    那消失了六年的哥哥,

    那让他从九岁等到十五岁的哥哥,

    那抛弃他的哥哥,

    他没有看见,

    身旁、一地沾了红色血液的蒲公英,

    和已紧闭的双眼。”

    第二章 我,是弟弟

    临近新年,村子里热闹了许多,连我这终日躺着的人都感觉得出。

    噼啪作响的炮仗一下把睡梦中的我吵醒,

    按说,这屋子哪怕隔音再不好,也不该那般嘈杂。

    “快,待会小羽哥就回来了,被他发现可不好!”

    陌生的青年声音,

    匆忙的脚步,

    开始剧烈摇晃的身躯,

    他们要带我去哪里

    “嘭”!

    与浪花拍击的声响。

    挤压,

    无法喘息的挤压,

    河水,

    不!血腥的河水!

    不!

    救我

    救我!

    从口鼻渗入的水,从两耳渗入的水,

    从口鼻溢出的血,从两耳溢出的血!

    冷好冷

    快要死了吗……

    我我好像已能睁开双眼

    我看见看见河水上面白色的天,

    我看见看见河水里面蓝色的鱼,

    我看见看见眼前向上翻涌的血,

    终于终于要死了吗……

    哥哥

    来不及跟你道别了

    再见

    /

    “弟弟!”

    “弟弟你在哪啊!”

    “别怕!别怕!哥来救你啊!”

    这,是天堂也有哥哥的声音吗,

    “弟弟,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哥一定会救你的!哥一定会救你的!”

    哥哥找到我了吗……

    可是,我已经死了吧……

    我早该死了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死!”

    /

    “弟弟”

    “弟弟”

    “不要走”

    “不要走……”

    耳边,轻微环绕着他的声音,

    “不要离开我”

    “好吗……”

    比起那冰凉的河,那滴温热的不知什么滴在我脸上。

    我竟感觉得到。

    起伏的按压,无意识的吐出些河水,

    他的疲累,我也感觉得到。

    我还活着吧……

    应该是吧。

    久违的空气,莫名熟悉,

    缓缓从嘴唇向外汲取,

    汲取他温柔的气息…

    我终于,终于睁开眼。

    他的脸,帅气的脸,

    那般放大在我眼前。

    我怔怔的看着他,

    他也似忘乎所以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稍微动了动唇,他才想起

    分开那触连已久的情愫。

    他一下坐在旁边,略低着头,也好像红着脸。

    “哥”

    我轻轻喊了一声。

    再次相望,

    我们就那样傻傻看着彼此。

    他一把抱住我,

    似喘息,似轻泣,

    更似,不愿放开的抱紧。

    /

    云端以下的悬崖还是那般幽寒,仿若蔓延了半边天的青苔缠绵于峭壁。

    那条如自天上来的河流,倒映蔚蓝天空,几波小鱼浮游,把我们留在河流的影子荡漾的越来越混乱,褶皱。

    村子就在前路尽头,看得见四方角的瓦檐,墙砖堆围。

    哥哥,他背着我,

    尽管初春还有寒风,尽管全身湿透,

    有哥哥在,不怕!

    沿途环绕着我飘飞的蝴蝶,草丛里晒着太阳的野猫,

    还有哥哥的嘴角上扬微微含笑,

    我们,是否可以一直这样。

    /

    待临近村口,还不用仔细朝里看,带刺的铁门内,几十上百个老小村民个个手里拿着竹棍铁刀,蓄势待发,眉头紧皱。

    哥哥明显把我拽得更紧了,几近贴在他后背。

    “小羽啊,听话,把他放下,啊!”

    听这声音,似是之前的那个允许哥哥照顾我的村长爷爷,他应该也很无奈吧。

    毕竟,我本来就是外人

    但哥哥没有说话,还是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走着。

    “神火村不允许进外人!这是老祖宗百年前订下的规矩,不能破!”

    “神火绝不允许被外人玷污!”

    噪杂的争吵不绝于耳,老一辈的各自都在说着严禁外人的规条,年轻的大多在喊着,“小羽哥,放下他吧!”

    我也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声,

    “哥,放我下来吧……”

    他没有回答。

    却“扑通”一声跪下,

    “他,是我弟弟!”

    “我,永远不会丢下他!”

    安静,世界的安静,在他几近吼出声后,

    铁门里的人都一下愣住,这是他们未曾预料的。

    我愣了许久,

    为那句“他,是我弟弟!”

    更为那句,永不丢下!

    仿若,之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仿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哥哥

    我不能失去的哥哥!

    “唉,造孽,造孽啊!”

    “我们可以让他暂时先住进来,但你必须接受惩罚!”

    一位年长的爷爷如是说着。

    听到惩罚,村长和几位老奶奶都不住的皱眉。

    “好!”

    哥哥却仍旧坚定。

    “哥”

    我担心着看向他,

    他却温柔的轻抚我深深皱着的脸庞,

    “没事的,弟弟,等着哥哥!”

    /

    比拇指还粗的鞭条,似是刚用数根柳枝缠绕,夹杂着几片绿叶,却丝毫不显轻柔。

    “神火在上,后辈子孙不孝,违逆祖宗规条,但吾等念其年少,心性纯良,遂处以鞭责二十,望祖宗原谅!并保佑我神火村经久长盛,富庶安康!”

    祖宗庙堂里,村长爷爷严谨祭祠后,

    四方点燃的香火飘绕聚散,正中地坑浇了一层火油,瞬燃的烈焰不安跳动。

    他们信火,这已然可见。

    哥哥被脱去上衣,跪在火焰旁。

    由村长爷爷亲手执鞭。

    “啪”,皮肉与枝条碰撞。

    “第一鞭,惩、逆神!”

    哥哥的后背清晰可见红印。

    他深深皱着眉,咬着牙。

    “啪”,皮肉与枝条冲撞,

    “第二鞭,惩、逆祖!”

    血印已然显现。

    不!为什么要让哥哥受苦!

    明明是我不该留在这里啊!

    是我啊!

    “哥!”

    我冲过去,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好吗

    “傻瓜,哥没事,你先回家等着哥哥,乖”

    “不!哥!我不走!我不走!”

    我紧紧的抱着他,我不能松开!不能!

    “第三鞭,惩、逆规条!”

    我不记得那一场鞭责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我在哥哥怀里哭了多久。

    只见得天黑了,

    哥哥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我不敢再抱着他,怕他疼。

    结束后,人群都散了。

    村长爷爷也退却了外人面前的严肃,抹了抹泪。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他又何尝忍心

    爷爷拿了一堆药与纱布把哥哥的伤口裹着,我颤抖着双手把哥哥扶起,

    我们手牵着手,

    虽未言语。

    缓缓走回我们的小屋。

    我们以后的,家。

    第三章 说好,不分离

    那晚躺在床上,我也在想着,一无所有的我,真的值得哥哥这样付出吗……

    “傻瓜,又在想什么呢?”

    哥哥还是像从前一样,从后背搂着我。

    我转过身,看着他身上缠了一圈一圈的纱布。

    “疼吗……”

    我像是傻了一般,不知所以的触着他的体肤问着。

    他却紧紧握着我的手。

    “躺在我怀里,让我抱着你,好吗?”

    “嗯嗯”

    我红着脸。

    他的臂膀,是最温暖的家乡。

    “哥继续给你讲那对Xiong-Di的故事吧。”

    “其实,当年那个哥哥走失是有原因的,

    他原本在山上打猎,一时失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醒来时,躺在医院里,一个男人救了他。

    一个可以当他爸爸的年纪的男人出于目的救了他。

    不是要做他儿子。

    而是,小情人。

    或者说,娈童。

    他试过无数次的逃跑,

    可他被带去的那个地方,离他弟弟所在的地方,隔了大半个国度。

    而每一次逃跑的后果,是更残暴的虐待。

    但他知道,

    他仿若真的知道,

    他的弟弟,会一直等他。

    他忍了一月,两月,

    一年,两年,

    不知道第多少个年头了,

    那男人都已病的没力气再去抓他回来了,

    他跑了。

    他拼命的跑啊,跑啊,

    跑到那座山的山脚下时,

    那座他和弟弟,爷爷一起生活的大山,

    他的心猛的抽搐着,

    好似,在失去着什么……

    他更拼命的跑啊,跑啊!

    直到,看见了一直站在那里等他的弟弟。

    他高兴啊,高兴的快要说不出话,

    他跑过去,紧紧的抱着弟弟。

    可等他松开手时,

    等他松开手想问一问弟弟,

    “你想我了吗”,

    他的弟弟却再也没有睁开眼。

    他哭,他恨,

    他放火烧了曾经的小屋,

    漫天的蒲公英飞舞。

    他抱着弟弟的尸体,走到屋前的悬崖边,

    他和弟弟约定过,哪怕是死,

    也要死在一起!”

    /

    至少在那段时间里,我从没想到过,哥哥讲的故事,跟哥哥本人有什么关系。

    那年,我十七,他十九。

    村子里的习俗很特别,新年那天,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

    夜晚,跳耀的篝火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老人们缓步交谈,少年们各自带着自己的“信物”,向爱慕之人告白。

    在“神火”的见证下,他们坚定着自己的情意。

    而我作为一个外人,竟也有幸被允许端着食物坐在最外围观看。

    哥哥不愧是哥哥啊,我都看见好几个女孩子对他暗送秋波了。

    老人们也对这些暧昧场景点头微笑。

    “小羽哥,我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直到,围着圈的众人停下脚步,一个乖巧略带羞涩的女孩子被推搡着站了出来,

    “我”

    哥哥一时竟没有接话。

    这种场合,若是拒绝了女孩子,影响不好吧…

    可他若是接受了

    我就该离开了吧……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却又坚定的说着。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

    直到那女孩似是爆发了一般,伸手直指圈子外坐在石头上的我。

    我我咋咋的了……

    我我饭还没吃完呢……

    “小羽哥,你是不是喜欢他!”

    全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看向我,有的还带着惊恐与愤怒。

    我看着哥哥,轻轻的摇着头。

    千万别说是我,千万别说是我啊!

    不然这事态会变什么样子啊……

    “对!我爱他!”

    “什么!他可是个男的啊!”

    “我的神啊!这世道怎么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一众噪杂的声音顿时炸开了一般,而哥哥却趁着混乱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朝后山跑去。

    “哥其实,没必要的”

    “不,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弟弟,现在,先把眼睛闭上,好吗?”

    后山空旷的田野,清雅小湖,漫天星空,偶见的蒲公英,和星星一起闪烁的萤火虫,

    我闭上眼,

    他单膝跪地,

    “弟弟,你愿意、做我的爱人吗?”

    他牵着我的手掌,拿着黑曜色的戒指,

    春夜晚风,草地星空,

    湖边的虫子不眠不休的叫着,远处,可见一盏一盏灯火,

    “我愿意!”

    可远处见证我们的不是灯火,

    是索命追逐。

    是我们逃不掉的审判!

    “弟弟,你怕吗?”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想起那时,妈妈也问过我,

    怕吗?

    “不怕!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有哥哥在,我不怕!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可当承诺面对现实的时候,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原本村子中间那一簇篝火已被换成铺了一地的枯枝,浇了一遍又一遍火油。

    哥哥与我被几个壮年绑上了绳子,押着走上高台。

    哥哥看了我一眼,可那不像是决绝,而是道歉?

    他转而对着一旁的村长说着,

    “爷爷,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哥哥他要干什么……

    “弟弟他是无辜的,他还小,不懂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烈火,只要,你们让他离开这里!”

    村长爷爷深深皱着眉,却又仿若释然,

    “孩子,你真的决定了?”

    不!

    “不!哥哥!我们明明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你不可以丢下我!!”

    我朝他嘶吼着!

    “傻瓜,好好活下去,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知道吗?”

    不!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

    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拦着我!!

    不!我要去救哥哥

    我要去救哥哥啊!!

    /

    大火,熏得人睁不开眼的大火。

    逐渐向内圈燃烧着。

    哥哥已渐渐晕了过去。

    “爷爷村长爷爷,我求求你救救哥哥啊……”

    “我无能为力了这是大家的决定……”

    不!一定有办法的

    我一定要救哥哥!

    我一下冲进大火里,冲到高台之上,紧紧抱着哥哥,

    底下的村民们都急着围了起来。

    而我,根本没想过逃。

    “大家,可以听我讲几句话吗……”

    烈火灼烧得身子都在生疼,我紧咬着牙关。

    “是我,从上面跳下来。

    是我,刻意勾引小羽哥哥!

    是我,让他违背你们的规条!

    这一切都怪我!

    我愿意,我愿意承受烈火,只要,只要放了小羽哥哥!”

    浓烟带来的晕眩与窒息越来越强烈,我已渐渐看不清怀抱里、哥哥的脸了……

    “村民们,神火在上,可他们都还是孩子啊!老朽在这给大家伙跪下了,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村长爷爷他也跪下了啊……

    哥哥

    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

    第四章 永远,别回来

    “记住,如果你想小羽活着,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孩子,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傻瓜,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知道吗?”

    在哥哥还没清醒之前,我被蒙着眼送了上来,还是跳下去时的悬崖。

    这里的风景依旧没变。

    没有花,没有草,没有树木,

    没有人。

    我躺在地上,

    傻傻的苦笑着。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走了……

    会回来的!

    当然要回来。

    拼了命,也要回来!

    回来救哥哥走!

    等我三年!最多三年

    等我赚了钱,我就找人去把那村子砸了!

    /

    在村子里待了大半年,出来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回家看看吧。

    即便,那里似乎已不是我的家了……

    不知道曾经的父亲如今过的怎样,也不知道他还爱不爱喝酒,有没有戒烟。

    走到巷子里,才发现原来的小屋已变了样子,小时候独自玩耍的那块草坪,已被灰黄墙砖的院落层层围了起来,妈妈帮我搭建在那棵苦莲子树上的简易秋千,也不见了踪影。

    这会儿是正午,该是才吃过午饭的时间,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孩背着单肩包愉悦的踏出门槛。

    我躲在院子门口偷偷看着。

    “小恒,等等!”

    里厅传出熟悉的声音,

    “来,把这带上!这可是老爸熬了一上午的汤啊,给你补身体的!你看看你,多瘦啊!”

    那正在关怀念叨的,那不再有满脸胡茬的,那一身干净整洁的,

    是爸爸?

    是啊是他

    他额头上那道疤,还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抓出来的

    那个男孩是他儿子?

    那我呢……

    /

    “你是谁?干嘛跟踪我?”

    去往学校的小路上,在这暖春里开满了绿叶的枫树底下,

    我跟在那个男孩背后,

    竟生出从未触碰的恨!

    “呵,要饭的哑巴?”

    “来,小爷今天心情好,赏你喝口汤!”

    我不曾言语,

    他倒起了兴致,从背着的书包里拿出那份保温饭盒装着的浓汤,

    全都倒在铺着路砖的冰凉地上。

    “去,舔干净啊!”

    “哈哈!”

    我没有再跟着他,

    却真的像只狗一样坐在地上,

    靠在树底下。

    徜徉春意的学生们刻意绕开我行走,

    微凉的风却不同,

    如呆滞的目光枯竭了一天,它不曾力竭的陪了我一天。

    如果说,从前爸爸对妈妈拳脚交加时我在角落看着难过的不是恨,

    如果说,即便妈妈带着我跳下悬崖时他也未曾出现我绝望的不是恨,

    那天从午间烈日炙灼到寒月渗透寒心,恨,

    是无以复加的恨。

    但即便那样,

    那时,我从没想过,

    我的双手会沾满鲜血。

    直到

    夜幕垂帘,我在树底下睡的朦胧,哪怕穿行的车辆也没能惊醒,

    却一下颤着睁开眼,

    他们放学了。

    成群的人比晚风来得汹涌,

    躲避我这乞丐的皆行色匆匆。

    他们除外。

    爸爸,斜背着他的书包,像好Xiong-Di一般揽着他的肩膀。

    时而对他讲个笑话,时而替他裹紧明亮新衣。

    即便他明显爱搭不理。

    他们也从我旁边路过,

    他冷笑着又看了看我,

    爸爸,顺着他的目光也瞥了瞥,

    但,不认得我。

    他们行走着,

    带起阵阵寒风,

    待他们走远,我也行走着,

    带着嗜血与寒风。

    /

    他们的半开放式的院子没有大门,

    从前的杂物都被堆在墙角,

    那箱以前爸爸用来润滑他那旧摩托的机油还在。

    噢,妈妈给我做的秋千虽被拆了下来,也还在。

    我在院子口枯坐到深夜,直到爸爸穿着睡衣出来在他们屋门口放了一小挂鞭炮。

    这是我们这儿小孩子过生日时才有的习俗,寓意用烟火赶走邪灵恶鬼。

    我也是在十岁那年被爸爸突然放的鞭炮吓醒才知道这事儿的。想来,他也只在那次为我等到午夜。

    而这一次,红色的鞭炮碎屑甚至都飞溅至我脚边。

    些许未燃尽的烟火,在暗无光明的夜里闪烁。

    在那一桶机油旁闪烁

    时初春的妖风,

    阴差阳错的火,

    渐渐冒着青烟

    微小的火焰随风摇曳。

    小巷里的流浪野狗与野猫对峙,根根矗立的毛发月下生威,

    苦莲子树上不知名的小虫儿却停了幽凉叫唤,

    看着底下的少年。

    看着一动不动、无动于衷的少年。

    和少年旁边熊熊升起的火焰。

    被风吹倒,流窜四方。

    他却毫不在意的再次走到墙角,拿出那块湿漉的木板和几根麻绳,

    绳子一把甩在树枝上,吓跑了小虫儿。

    /

    大火,

    骤燃的大火,

    秋千,

    我搭好的秋千。

    我看着眼前的大火,

    回忆看着秋千上飘摇的我。

    “小天,你看,这是什么!”

    “咦!秋千啊!妈,这是你做的?”

    那时,我十五岁,

    妈妈怕我孤独,做了那个秋千。

    “妈,我我昨天看到爸爸他他和一个阿姨”

    “小天,别说了!别说了”

    那时,我不懂什么是爱,

    但那时,妈妈还是会对我笑。

    /

    大火,

    覆盖了整个房子的大火,

    瞬间倒塌的屋脊,瓦砾飞烟,

    他们终于醒了,

    我也终于,听见了他们的惨叫。

    “救命!救命啊!”

    爸爸,他想跑出来,

    那个女人,也想跑出来,

    房梁轰然倒下,砸向抱着他已晕过去的儿子跑的爸爸,

    砸向他们一家。

    火,无情的大火,

    就像他们对我一样。

    我走过去,走到大火前。

    “求求你救救救我的孩子”

    我蹲在他面前,

    看着他喷涌的血,

    “你可曾想过,救我?”

    “父亲?”

    我咧着嘴笑着。

    笑我一无所有。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瞪大了血红色的眼,

    颤抖着唇却又无言语。

    “你恨吗?

    恨当初怎么没有把我和妈妈打死吗?”

    “我也恨呢,

    可只有你的命,不够啊……”

    “不如,让你宝贝儿子来还了?”

    拽出他紧紧抱着却已没有力气再抱着的,他的儿子,

    掐着他儿子的脖子,

    吊在半空。

    我看着他,

    他憋红的脸布满鲜血,

    他想说话,他挣扎着想说话,

    “地狱见喔,

    我亲爱的爸爸!”

    “哈哈哈”

    他终于断了气。

    /

    “哥哥”

    可我手中仍旧掐着的人,

    他刚无意的喊了句什么?!

    我稍微松了松手。

    周围的邻居忽的亮起了自家房间的灯,

    我该走了,不能被别人发现!

    背着早已不省人事的男孩,

    不把他也丢进大火,

    可能只是因为那句“哥哥”吧。

    而我与烽火燃尽的恨,

    随着那房子的彻底崩塌一起,化作飞灰。

    我未有丝毫愧疚,

    养育我长大的,是妈妈,

    陪伴我成长的,是妈妈,

    给予我生命的,随与妈妈的赴死,也已把命还他了。

    往后,我还是我,

    哥哥赋予生命的我。

    而那场大火是怎么来的,

    不会有人知道。

    第五章 叫我,爸爸?

    那个男孩,叫林恒,也是十七岁。

    似是在大火里吸入过多的浓烟,亦或被木棍砸了脑袋,他足足昏迷了两天才醒。

    那时的我,已逃离了小镇,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里找了个端茶送水的活儿。

    警察似乎没有过多调查那场大火,毕竟,没有人出钱,谁会白出力气。

    顺利的去公安局补办了身份证明,去银行取出了妈妈生前为我留的存款,虽不多,却也够我在上班的地方租个小屋。

    从此,我要忘记那个家。

    为了去救哥哥而活着!

    /

    林恒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

    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我绑着的绳子,

    一脸无知的又看了看我,

    “爸爸爸?”

    他似是在喊我?

    “你爸死了!”

    我不耐烦的回应着。

    “爸爸”

    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像个孩童撒娇一般。

    “别装了!”

    我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拎到床下。

    “呜爸爸饿”

    他却恬不知耻般扯着我的衣角。

    这这是失忆了?

    晕了两天晕傻了吧…先带他去吃点东西再说……

    楼下面馆的老板人很和善,这才相处两天,也颇为熟络了。

    “哟,小伙子,带了朋友一起来啊?今儿吃啥?”

    见我坐下,老板也打着招呼。

    “嗯呐。三两红汤抄手!”

    这地方的特色,想来他也该会喜欢吧。

    不过他喜不喜欢关我啥事?真是奇怪了我!

    他不安的坐在板凳上,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似的四处打量,尤其是总瞅着前面坐着的在秀恩爱的年轻情侣。

    真的是,失忆了也死性不改!

    “来,抄手来咯,慢用!”

    “哇!”

    他双眼猛然放光,像只哈巴狗似的耷拉着舌头看着我

    咋的难道等着我喂吗?!

    “自己吃啊…”

    “哼”

    他又嘟了嘟嘴。

    我要不是见过他之前的模样,恐怕还真的会信了他那天真的邪。

    可是可是

    大Xiong-Di,你不是失忆,是失了智吧?!那筷子都不会拿的姿势是怎样哦!搞事情吗!

    “唉,服你了,我喂给你,好吧?”

    “啊~”

    他到好,直接就张嘴了

    心满意足的嚼着,他悠闲的四处张望。又看到了前面那对情侣的小动作

    “爸爸要”

    “要啥?”

    我正看着面前的电视呢,转过头又看着他,

    “要亲亲”

    啥???

    “吧唧!”

    卧槽!!!说来就来?

    还亲我满脸的辣椒油?!

    “林恒!!”

    怒目而视,呲牙咧嘴都不一定能形容我看他的表情!

    “哟小伙子”

    老板在旁边看了半天,憋了几句话

    “可以哟!”

    顾不上那浪费的食物,我赶忙把他拽回楼上,这要再吃下去天知道他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你给我走!”

    上了楼,我又甩开拉扯着他的手。

    “爸爸唔

    不走”

    “滚!不然,我杀了你!”

    “呜爸爸凶”

    不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真当我好玩的是吧!

    不过

    哭哭啥

    我有那么吓人吗?

    还真走了嘿……

    哟,还会自己开门,自己按电梯嘿,

    我就说这失忆是装的吧……

    /

    翌日,

    “你,把这杯咖啡端去给二号桌的那位女士,小心点啊…”

    “好咧”

    我献殷勤般回应着。

    这第一天正式上班,总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吧…

    不过,想起那小子一晚上没回来……

    唉想他做什么那么大个人了……不至于饿死冻死吧!

    “啪嗒…啪嗒…”

    咖啡厅的全落地玻璃也阻挡不了瓢泼雨声,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是旭日初升,这会儿都阴雨连绵了。

    那小子应该不会出啥事吧……

    “啪”

    完了……咖啡摔桌子上了

    还溅了别人一脸

    “诶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了”

    “你!被开除了!”

    大堂经理指着我的鼻子骂到。

    麻蛋,老子还不想干了呢!

    林恒你个混蛋!害我分神!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揍你!

    想着想着,一路躲着雨跑回住处。

    我真的很凶嘛?给他吓坏了?

    他都看不出来我只是一时气愤嘛……

    把人家一个失忆外加好像失了智的小屁孩带出来,

    我真是嘴欠啊……凶他干啥呢!

    这还丢了工作,不管了不管了,早饭都没吃,饿得慌,

    一般周末的时候,楼下的面馆不开门,正寻思着去这小区里找点什么吃饭的地儿,

    转了弯溜了一圈,恍惚看见远处那棵围着砖的参天大树下,好似有个人影

    猛的抽了一下,

    这雨也越下越大。

    “林恒?”

    我走了近去,看着面前蹲在地上蜷缩着浑身湿透的人儿,

    听着声音,他抬起了头,

    哭红的眼睛,

    苍白的脸

    我又猛的抽了抽

    “爸爸”

    他又哭着喊我

    “对不起对不起”

    为我把你丢下

    更为我让你没了家

    “我带你回家,好吗?”

    我想把他抱起来,

    可他不起来??

    “爸爸不要我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的

    小屁孩都这样了还记着呢……

    “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凶你,再也不让你走了,好不好?”

    “好!”

    他又咧嘴一笑,毫无血色的唇都扯得开裂了似的。

    嘿,上了这小崽子的套了!

    “爸爸

    困”

    还不等我把他拉起来,

    他又无力的晃荡着身子。

    恍然倒下!

    /

    春季的雨总是连绵不停息,哪怕在正午也还凉风习习,

    背着他在大雨里奔跑的时候,

    我没有再去想工作的不顺,

    没有再去想我该愧疚的大火,

    我甚至的确该讨厌他、恨他,原本的他。

    可现在,他只是一个被我连累的失去父母失去记忆的小孩。

    毕竟有时候,我也想做个善良的,小孩。

    医院病房里,他安静的挂着点滴睡着。

    我被医生拉到门外单独交谈,

    “您是病人家属吗?”

    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先严谨的问了问,

    “嗯!他是我儿

    啊不,我弟弟!!”

    妈呀差点说成了儿子

    “那好。那我先跟您讲一下他的情况。

    虽然,目前他只是发烧,再加上身体虚弱,用点药再休息会也就没大碍了。

    可,他是不是头部受过创伤?”

    “额是”

    我含糊的回应着。

    “我也是看他双眼无神,时而极度涣散,而且有明显的智力退化行为,应该是还没有接受过治疗吧?”

    “治疗?不用了不用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您别介意,我也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尽我的本职罢了,采不采纳决定权还是在您。”

    “嗯谢谢!”

    唉,治疗啥,钱都没有。

    后面怎么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再说万一治好了……

    他想起那些事情了……

    那我

    第六章 未来,深渊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张着空洞的眼睛看着病房里敞亮的灯,见我过来,才有些神色。

    “爸爸”

    “嘘!可别再叫我爸爸了!”

    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在外面可不能乱喊啊……

    “唔哥哥”

    他思索了好一阵,才仿若猛然回想起的词,

    我实在好奇他为什么会对“哥哥”有不弱于我的执念,像我当时出于这句话才救的他一般。

    可他明显没办法解答。

    挂完了点滴,我也就把他带回去了。

    听医生分析说,他现在大概只有9岁孩童的智力,还不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我只能更加努力的去挣钱,至少,要养活我和我这失了智的“弟弟”吧。

    而距自己定下的三年目标,又不知遥远了几许。

    /

    市中心的人才市场每周三、五、七都会举办招聘会,

    那天,我一路打听着一路赶了过去。

    那儿离租住的地方还是有较远距离的。

    还不等走进巨大的招聘棚内,只见几个远处走来的穿着时尚的青年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旁边的一栋无名大楼。

    “招聘公关数名,有无经验均可,月薪过万。”

    我凑近看了看贴在半边敞开玻璃门上的纸条。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公关是什么意思。

    只为那一句月薪过万,便想着去看看也好。

    随着纸条下一行小字写的xx公司名,寻了电梯旁指引牌的具体位置,

    一众大小公司名全都印刻在指引牌上,虽都不曾听闻,但想来称得上公司的,不是什么坏地方吧。

    迷糊的上了楼,寻过几个转角,在几个空荡未装修的隔间旁,终于找到了那所谓的“公司”。

    半开着的磨砂玻璃门两侧与顶端皆贴着红火的对联,一眼就能看见门内矗立的盆栽绿树,和几步内看似庄重的咨询台。

    “您好,我看到你们楼下贴了有招聘的是吗?”

    我紧张着颤颤问道,生怕说错了话。

    原低着头玩手机的浅妆小姐听了声音,轻盈的放下手机,一抬头含笑的看着我。

    “是啊,那,你先填个表吧,这边来。”

    温言话间,她已走出咨询台,带我坐在对向的沙发上,这儿已有了七八个人在埋头书写着了。

    “唔,没笔了,等他们写完吧。”

    环顾四周,她无奈耸着肩对着我说。

    我仍旧有些许紧张,抿着唇,攥着手心不安的坐着。

    她似是看的出来,拿过表格给我后浅笑着与我谈论些无关紧要的话。

    譬如我的家乡,她明显不认识的地方,听了后却也似懂的点点头。

    譬如我的梦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她说从表面看,与来这的人都一样。

    直到开始填写那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用的表格,

    我也不知道、她也没说过,这工作是要做什么。

    倒是那表格上的“期望薪资”让我有所困惑,

    只有四个选项,1万以下,1-2万,3-5万,5万以上。

    让人不禁怀疑起这份工作的真实

    抬眼望去,这个像办公室的地方,除了我这沙发边坐着的一共九个神态各异的年轻人以外,

    靠着窗的位置是两排相对着的办公桌,每个桌位仅有看上去不到一米的宽度,一共十六个位置全都坐满了二三十岁的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的人。

    再一旁,直面沙发的是关着门的隔间,似乎我们这些人都要一个一个的去里面面试。

    可临到我之前,都未曾见他们谁是笑着进去笑着出来的。

    且出来后,都不曾言语的顾自拖着行李离开。

    压抑的气氛与忙碌的键盘敲击,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这屋子嘈杂却又安静的可怕。

    “下一个!”

    从隔间探出身子的艳丽女人,对着沙发这边喊到。

    前边已没了人,她该是在叫我的。

    咨询台那位小姐也朝我点头示意。

    起身顺了顺枯坐得褶皱的简陋衣服,紧张颤着烧红着脸推开了门。

    “公司”这种性质的地方,是我第一次来。

    与想象中的一样,

    漆木办公桌上整齐排列着几本文件,皮质旋转座椅停了摇晃,背对着我的电脑前一只签字笔下大概是压着之前填的那张表。

    那位浓妆女士浅笑着站在我身旁,喊我坐下。

    她自己却站着,我哪敢坐。

    紧张得额头都在冒汗,她嗔笑着终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关于公关这个职业,你了解多少?”

    坐下后,她看似严肃却也轻声问着,

    “我不知道”

    我紧张的说话都快捋不清了。

    “没事,别紧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我着实不解她们有时的笑容,真诚得像假的一样。

    “那好,不说这个。我看你这里填的好像是选了父母不知道你要来本公司工作?”

    见我没出声,她又换了个问题。

    “嗯我是孤儿”

    我其实不知道孤儿的具体定义是什么,但我知道我跟他们一样,已无父无母。

    “那就好”

    她仿若无意识的脱口而出,又忙着解释,

    “啊,别误会,我是说,因为公司工作的性质,如果不与父母商量好,是不能从事的。但你刚好就可以自己决定了!”

    “噢”

    我迷糊着点点头。

    但她还是没有提到,这工作是做什么的。

    “好了,恭喜你,以后就是我们公司的一员了!出去找张姐,她会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

    啥???这就面试完了?

    还通过了?

    我一脸懵圈的被她半推着出了房间。

    咨询台的那小姐见我出来,忙的上前询问,

    “怎么样?”

    “额她让我找张姐”

    我挠了挠头,不知所以。

    “噢,我就是。来,你先坐”

    说话间,她又接了一杯白水给我。

    “是这样的,公司入职呢,需要交一笔入职费,这样起码能避免一些有心之人混进来。也是为了你自己好,交了钱,那些人才会带你,不然你一个啥都不懂的新人去了那边,也只是被他们欺负的。”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瞬间把我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和善的姐姐变成了一个仿若掉在钱眼里的小人一般。

    “要要多少钱?”

    我潮红着脸问。

    她仿若一瞥我身上的穿着,随口说了句,

    “599”

    “当然,还有更好的1099和2999”

    “不过,看你一个人出来也不容易,599也勉强可以,不过带你的人就要稍微差一些了。”

    “这么贵啊……”

    我小声说着

    “能不能问一下,我是去做什么啊?”

    第七章 别哭,别清醒

    “我就问你一句,想挣钱吗?”

    所谓的“张姐”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一直在洗脑一般强调着,赚钱。

    可能,那时我真的是被成功的洗脑了吧。

    含糊着就把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钱交了大半。

    交完钱,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工作证,写上了我的名字。

    又扯了一张纸条,歪斜着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那是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呐,拿好了,待会你自己打车去这儿,到了之后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接你的!”

    “哦”

    我不解的回应着。

    她亲自送我下了楼,走路间她脖子上挂着的蓝色工作证一晃一晃,仿若宣誓着这神圣的职业。

    正午间的阳光分外刺眼,还没走出大门,她已遮着眼,对我摆了摆手。

    这是一份见不得光的职业,

    我也大概能猜到些。

    可赚钱的确是更急切的迫不得已。

    坐在通往未知路上的出租车,拿出已没电关机的手机借着车载充电器充了会儿电。

    这新买的手机不愧对得上那低廉的价格。

    等了好一会才亮起的屏幕,并没有什么未接来电与信息。

    家里的那小孩儿,应该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迷惘的一路上,

    阳光透过墨黑的玻璃直照,

    它似乎想照亮寒凉,

    可仿若身上正缓缓关紧,良知的窗。

    /

    “到了,是这儿吧?”

    司机师傅回头喊了喊都快睡着的我。

    “嗯,谢谢!”

    递过昂贵的车费,我从车窗向外瞥了瞥。

    xx酒吧,是这儿没错了。

    这会儿酒吧还没开门,但接我的人也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妖娆的中年大叔。

    也不多说,他让我跟着他走。

    辉煌锃亮的不透明玻璃大门,推开进去后里面还没开灯,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也看不清什么。

    但的确有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我。

    我看得见,光和他们的眼睛折射出的好奇,怜悯,嘲笑。

    被带到一个小房间,仅有那大叔和另一个稍年轻但更妖娆的男人在。

    我又紧张的端坐着。

    他们问我有没有正装,这儿的人上班必须西装革履的打扮好了。

    又交了一笔几百块的所谓职业装的钱,却被告知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仿若一个又一个的骗局,却又无法逃离。

    他们给了我一个地址,让门外一个小哥送我去地铁站。

    推开大门的那一瞬,我甚至想跑。

    可,这条路走上了就已无法回头。

    高挑的蓝色西装小哥话很少,可看我的次数很多。

    兴许是怕我走掉了吧,他走在我前面,三步一回头似的。

    送到地铁口他便停了下来,让我自己进去。

    市中心的地铁站我没去过,但这堪比郊区的地方隐藏着的,一众挑着担子卖些小吃的商贩们几近堵在门口。

    临走前,他也不忘回头看我。

    送我离去,亦或送我入地狱。

    大概是那意思吧。

    按着纸条上写的地址买了票,畏畏缩缩的进站,还被刚好在巡逻的警察查了次身份证,

    我以为总算是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可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没跟我讲过要换乘另一条线路的,我也不懂。愣是在地铁上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小时,直到夕阳西下,实在没办法,在外面寻了个电三轮儿,去往我已走反了的地方。

    到了那儿,是个商场,又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接头的人,这一次,他没要钱。

    让我给他买了一条几百块的烟。

    说是他会帮我递给那些要“照顾”我的人。

    噢,还拍了我的身份证和我本人。

    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逃了。

    不过,绕了这么一圈,他们也总算在夜幕降临时把我带到了我往后真正需要待的地方。

    一往不复的地方。

    明目张胆的xx会所几个大字挂在外面亮着彩灯,这会儿他们已经开始接客了。

    直到坐在他们的皮质沙发上,

    看着面前一群年轻帅气的男人们抽着烟喝着酒,甩着扑克的时候,

    直到路过一个个敞开的唱k包间看见里面的男男女女的时候,

    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公关。

    也总算把未来在浓烟烈酒里模糊得一塌糊涂。

    而这里所说的未来,是掌握我们命运的人的手里,握着一沓沓我们需要用尊严与肉体换来的未来。

    /

    炫目的灯光,灌下了几瓶烈酒,摇头晃脑的我仿若被扒光了一样,站在一群饿狼里。

    虽已醉的快要站不稳,看不清,但我知道,选了我的是一个面容猥琐满口黄牙的中年男人。

    我被带到拐角的包间里,

    被喂了不知什么他们说不会有危害的药。

    包间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歌,

    开着跳动的光,

    迷惑的熏香,

    哪怕开着门也依旧沉闷的空气。

    我,

    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我。

    他坐在黑色沙发上,

    优雅的喝着小酒。

    我站在他面前的玻璃桌上,

    一件,

    一件,

    一件,

    显露泛红不自主肮脏的皮囊。

    “跪下!”

    他不容置疑的说着。

    又轻车熟路的从包间抽屉里拿出了蜡烛,皮鞭。

    和黑色的眼罩,给我戴上。

    那时的寒冷,是从天花板换气的空调吹拂的微风,

    那时的燥热,是药力散发血液流淌的灼烧,

    那时的疼,

    疼!

    是撕裂皮肉般的疼,

    是烛火滴在后背的疼!

    也是皮鞭猛烈抽打皮靴四处践踏的疼!

    那时的笑声,

    是变态般令人绝望的笑声!

    那以后,我不敢笑,怕想起。

    可无情的肆虐怎么可能轻易结束。

    “小子,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近一小时的玩弄后,他摘下我的眼罩,颇有兴致的看着浑身青紫的我。

    我畏缩着目光看向他,

    他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了东西,这次,是一把匕首。

    锋利的刀刃还闪着光。

    “我用这个,在你身上每划一刀,给你一千,

    要是划下了一块肉,

    给你一万,

    怎么样?

    哈哈”

    他舔了舔嘴角,安静的等待着颤抖着我的回答。

    我的药效还没过,头还是晕的,

    但我清楚的知道,这个用变态也不足以形容的人,

    他想要做什么。

    我可能会死,

    但,也可能,会挣很多钱!

    “你你确定吗?”

    我勉强撑着力气问着,

    “当然!”

    “好

    来来吧!”

    第八章 别哭,别想起

    第二颗药,

    听说,迷幻的能让人忘记疼痛。

    让人忘记世间一切痛苦。

    的确,哪怕我睁开眼,

    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如失明般晕眩。

    可,

    一刀,

    我感觉得到,

    划开的皮肉,

    冰冷的血急促流淌,

    他的笑。

    一刀,

    我感觉得到,

    疼!

    疼!

    生生扯下的皮肉!

    骸骨裸露在空气里的冰凉!

    他舔了舔,

    他笑了笑。

    一刀!

    又一刀!

    划在骸骨上!

    划破的灵魂无处安放!

    疼!疼!

    疼!

    当我从昏厥中醒来后,已是凌晨一点。

    全身七处刀伤,和两块被割去的肉。

    已止了血,上了药,被包扎好。

    我躺在一个空荡的包间里,没有人来,没有人管。

    身旁,放了一万块的现金,

    和一张银行卡上留着纸条,

    “十万,赏你的。

    密码6个1”

    我终于有了足够的钱,

    我在那昏暗的地方哭了多久,

    颤抖了多久,

    没人知道。

    /

    离开那里的时候,也没有人拦着。

    在司机师傅诧异的目光下,我颤抖着上了回去的车。

    月夜皎洁的光,映在苍白的脸上,

    可它也找不到,

    失散的灵魂光亮,

    和灵魂。

    而这一段记忆会埋在心底,

    等哪一天疼痛的时候,

    再翻出来继续疼痛

    回去已是凌晨三点了,

    但房间的灯还亮着,

    我总算打起些许精神,勉着笑推开门

    哪怕,我失去的那么多,

    但我还有等着我的哥哥,

    还有这等着我的弟弟!

    可,眼前

    破碎的玻璃瓷碗,稀烂纸张,

    敞开的窗,

    成了一堆棉絮的被褥,湿透还滴着水的床,

    我甚至无力再气愤。

    蜷缩在角落不断颤抖的影子,

    也让人无从气愤。

    “没事的没事的

    别怕哥回来了……”

    我艰难的走过去,艰难的抱着他。

    “哥哥

    哥哥”

    他扑在我怀里,

    一拳一拳的砸着我。

    “疼疼!”

    伤口又裂开流着血,我惨白着脸,死咬着唇,

    也任由着他打!

    他打够了,也就不哭了。

    “饿吗?哥给你做点吃的好吗?”

    想来,这小傻子,我不在,他该饿了一天吧。

    简单的煮了些面条,他竟自己把杂乱的屋子收拾着,

    好似,他的智力恢复了些

    却也抵不过赖着我的毛病呢。

    麻溜的吃了面,还没擦嘴,他又心满意足的嘟着嘴看着我,

    “哥哥要”

    这小屁孩不会又想把油亲我脸上吧……

    “你先把嘴巴擦干净!”

    “哼”,嘟囔一声,他还是乖乖听话了。

    “哥哥!”

    正背对着他收拾着被褥,他一喊我,我一转身,

    他亲了上来,

    可这一次

    他亲的是

    “唔”

    臭小子跟谁学的舌吻了!!

    还可劲的咬我舌头!

    当这吃糖呢?!

    /

    我实在累的困到不行,在地板上随意垫了些旧衣与棉絮倒下就睡,他安分的趴在我怀里,不再喧闹。

    直到第二天正午的太阳从玻璃窗照进房间里,昨夜湿透的小床缓缓驱逐附着的水雾,在呼吸都觉着潮湿的空气里飞舞。

    我从昏睡中迷糊的醒着,还没睁开眼,习惯的把手搭向一旁。

    前几天他可都是那样躺在我身边,不自觉给予着我慵懒的暖光。

    可今日,回应的却是,冰冷的地板,空气,冰冷的安静。

    小家伙去哪了?

    焦急瞬间驱散了懒倦,忍着已些许结痂的伤痛,我急的起来找寻。

    房间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总抱着不肯放手的小熊还在,

    他吻过的啊,我也还在!

    楼下小区他去过的地方,他没去过的地方,

    我咬着牙奔跑,寻找。

    空气中弥漫的花香,

    我不知道的花香,

    破茧的蝴蝶飞在破茧的绿树枝芽上,

    跑动掠过的风,

    焦躁不安的风,

    他能去的地方,只有

    他想起来的地方……

    /

    离开喧嚣的市中心,

    一个小时的煎熬车程后,

    又是熟悉的小巷,

    没了院墙,

    这里的阳光分外炙热,空旷的泥土地上堆着些许鲜红墙砖,也不知是谁占了这地准备盖上新房。

    我仿若听闻得到土地之下埋葬的悲伤,

    蝉虫叹息的悲伤,

    他,他坐在土地上轻拂尘埃的悲伤……

    “弟弟弟”

    我仍旧不敢相信的轻轻喊着,

    “哥,

    呵,哥哥?”

    他抬起头来看我,斜着嘴角看我。

    就像,那时我看着死去的父亲一样,

    也好似当时的大火与现在的烈阳同等炙灼。

    “对不起”

    不等我低着头说完,他一下站起来,

    掐着我的脖子,

    就像,那时的大火里我也掐着他一样。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他好像恢复了理智,不再嗔痴,

    也好像失去了理智,冲我嘶吼。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恨!我恨那个在我十四岁才闯入我生活的父亲!

    可他对我那么好!

    爸爸妈妈对我那么好!

    那天我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他时常挂在嘴边那个已经死了的亲儿子!

    那天的确是我的生日,

    可巧的是,那天也是你的生日!”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歇斯底里,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的生日?

    可记忆里的爸爸不是那样的

    不过想来,也许,是他们的出现改变了爸爸吧。

    把曾经那个不顾家庭存亡不顾妻儿生死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在自己儿子生日时会花一上午的时间亲手煲汤的父亲。

    可我的妈妈已经死了!

    我的命也还他了!

    “是他逼得我妈妈带着我跳崖!他死了是他活该!”

    我也冲着他喊叫着!

    “那我妈呢?!”

    他的眼角已满含泪水,遍布血丝。

    “我妈为了把我拉扯大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不,你不知道!

    你只知道杀人!杀人!杀人!

    有种你把我妈的命还我啊!!”

    杀人?

    这才是我一直不敢去面对的现实啊

    呵。

    杀人

    鲜血,

    原来我的双手已沾满鲜血

    “那,你杀了我吧!”

    我闭上眼睛,

    任由他的双手死死的掐着我。

    我的半生,早该结束了……

    /

    可回忆不能忘记的回忆……

    我与哥哥的约定……

    “他,是我弟弟!”

    “我,永远不会丢下他!”

    “躺在我怀里,让我抱着你,好吗?”

    “弟弟,你愿意做我的爱人吗?”

    “傻瓜,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不!我还不能死!

    我还没有还没有去救哥哥!

    “哥”

    第九章 天地不仁,与死与生

    “哥”

    我挣扎着脱口而出的信念,

    他紧掐我的手却骤然松开。

    他像恶魔一样邪魅笑着,

    可那般决绝又如同那时妈妈拉着我的手

    他也拉着我的手。

    夕阳下,我歪斜影子追着他的偏执,

    他的影子歪斜坠落,

    坠落在深不见底的山崖,

    我那么熟悉的,家。

    他的人还在我面前,

    只要一步就能坠落的面前,

    “我不要你的命,

    我要你活着!

    哥哥

    我要你,活得比我痛苦!”

    他甩开我的手,

    暧昧于我耳边轻言,

    “哥哥”

    “我诅咒你!”

    “我!林恒!诅咒我的哥哥!”

    “永世!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影子被他推在一边,

    我也倒在一边,

    他随他的影子消失不见。

    不,

    他跳下山崖消失不见……

    不!

    不!!

    满眼的血,

    不,眼前分明没有血!

    颤巍的夜,

    不,比夜更恐惧的白天!

    “我诅咒你!”

    “不得好死!”

    山谷回荡的声响,山谷回荡的过往,

    我的双手沾满鲜血

    我和死亡

    可是对不起,

    我不能死

    我还没有救出哥哥

    我不能死

    对不起

    /

    城市的车水马龙喧嚣不止,

    城市的侧耳交谈把酒言欢,

    城市里我与灵魂无端失散,

    我怎么下的山,

    不曾在摔倒又爬起的记忆里流传,

    我怎么走的路,

    不曾在行人疑视轻鄙的记忆里流转,

    我还活着的影子,

    却被路灯死死刻在地上,

    被幻彩的车灯横穿,

    嘈杂的声响不断,

    小巷也传来呼喊,

    “妈的!闪开!”

    我不想去看。

    震耳的嘈杂愈欢,

    呼喊愈欢。

    “滚开啊!”

    停不急的脚步愈快,

    车轱辘的摩擦愈快,

    “嘭!”

    小巷里奔跑着刹不住的冲撞,

    我停下脚步的空荡,

    身后汽车行驶着刹不住的冲撞,

    刺眼的灯在我身上冲撞。

    奔流的血液却偏不这样,

    潺潺奔走的愈欢,

    寒冷愈欢。

    “死人啦!”

    呼喊传响的愈快,

    记忆,不!

    我的记忆流失的愈快!

    不!

    不要走

    血液在空中飞舞,

    枫树叶子也飞舞,

    我伸手去去抓住,

    可记忆在翩翩飞舞

    “别怕,他不会来!”

    “妈我

    我们会死吗?”

    “弟弟,别怕!哥会永远保护你!”

    “你愿意做我的爱人吗?”

    “傻瓜,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哥哥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

    不要把我的记忆也夺走!

    不!!!

    白天

    呐,很抱歉第二卷没有继续写了。

    但结局从开始构建的时候就想好了,也跟我之前写的那些故事大抵相同,无不是全都死了罢。

    而这个故事啊,看的人也更少了。

    甚至不知道,我写的这些话还会不会有人看。

    可能我已经把自己的故事快要讲完了吧。

    我多希望啊,当我在这孤独城市兀自行走的时候,浮想的除了一望无垠的死寂,还能有他们的拥抱啊。

    我多希望啊,当我一次又一次划伤自己的时候,得到的除了一忍再忍的疼痛,还能有他们的温柔啊。

    可、我连绝望都感受不到了。

    不是它离开了我,

    而是、我连绝望也失去了。

    但至少,我想啊、得给这故事一个完结吧。

    就像、我也快到了、该给自己的人生完结了。

    我还记得啊,那年的离家出走,山林听见过我说的吧,永不停留,永不回头。

    我还记得啊,他在虚假的网络里说的吧,

    弟弟别怕,哥保护你。

    我不知道我会在哪一天离去,

    但、等我死了,

    如果,你认得我,

    为我种些玫瑰花好吗?

    就是那种,跟我的血一样红的玫瑰花啊。

    我不再有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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