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的孩子很平庸
似乎所有的女人都会陷入一个怪圈:一旦生娃,变会立即从“情人眼里出西施”秒速切换到另外一种更迷之自信的模式——“宝妈眼里出天才”。
我也曾是这广大群体中的一员,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从我生完娃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天,便悄然在我的生活中,吹响了冲锋号……
裹着大棉衣大棉被的我,一边喝着猪蹄汤,一边满眼笑意地看着家人循环传递着女儿“看这大脑门,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看这小嘴巴,长大一定伶牙俐齿”“看这小长腿,以后一定是个大高个”……我得意洋洋地沉浸在这片浓情蜜意的氛围中惬意万分,直到被临床产妇直爽干脆的农村婆婆过来探头一瞧的一句不经意的话打破“这孩子也太小啦,才6斤,瘦巴巴的,是不是营养不好啊。看我家这大孙子,8斤9两,生下来医生都夸个头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是再仔细看女儿,我便发现之前的优点,似乎都随着这句话瞬间烟消云散了,所有的聚焦都集中到了她略轻的体重上。于是本可以纯母乳喂养的我,开始走火入魔地到处打听最好的奶粉。海淘、实体、代购……各种渠道拿来的奶粉都伴着我的不甘心一勺一勺地冲进了女儿的奶瓶。
很快,在我的“处心积虑”下,出了月子,女儿就从6斤的小瘦猴成了13斤,有着小面包般鼓鼓腮帮子的喜庆小胖子。我和月嫂自然欣喜若狂,“看,我没有输,我女儿就是能长得比你们的孩子好!”
然而,“成功”的喜悦在孩子快要过一岁生日时又土崩瓦解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现象:隔壁和她同龄的孩子已经能自己独立行走到处乱跑了,可是女儿,连扶着我们的手走一圈都害怕得尖叫大哭。于是,好强的我,又准备开始运作一项全新培养计划。
下班进门,正在地上玩玩具的女儿回头看到我,立刻浮现出甜甜的笑容,她张开双臂,妈妈妈妈地喊着,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飞奔过去给她一个甜蜜的吻。可是这次,我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自己走过来,妈妈就在这里等你。”女儿先是一愣,继而开始大喊,不断挥舞着小手。我使劲地攥着自己的手,强忍住去抱起她的冲动。女儿急了,自己用手扒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向我走来,却又害怕,不知所措地放声大哭。我挪到离她稍近的距离,却依然没有抱她。她终于迈开了小腿,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小腿还在发抖。慌忙中,我却只顾着计划达成的惊喜,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尖锐的茶几尖角……
女儿光洁的额头,就这样,留下了一个指甲宽的疤痕……
虽然心疼后悔,但不愿意服输的我,从此却似乎有了更多的拼娃筹码。“看,我闺女还没到一岁,也已经会走了,她运动能力很好的。”在周围人的羡慕和恭维中,我也暗自下决心,我的孩子,决不能输。
鸡飞狗跳中,女儿三岁了。幼儿园里的孩子开始十八般武艺的比拼,我自然也不甘自己的孩子“不优秀”。周一古筝,周二英语,周三舞蹈,周四数学……在孩子的苦苦哀求下,我虽然答应了周末不给她报培训班,但也穿插了一个乒乓球班,美其名曰“学习也需要放松”。
于是,一直以来母慈子孝的氛围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练琴摔琴谱的声音,做题拍桌子的声音,孩子委屈大哭的声音……而我,依然沉浸在“你总有一天会感谢我”的魔咒中无法自拔。
一天傍晚,接女儿从培训班回家,她低着头,昏昏欲睡。为了缓和气氛,我逗她:“你看,妈妈又胖又矮,给你换个妈妈吧。”女儿马上大叫“不要不要,我就要你。”“可是我赚钱不多,也不漂亮,还常吼你,很多妈妈都比我好呀。”“可是你是我妈妈,你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岁孩子尚且能做到如此,为什么我却永远在和别人的比较中无视了对她的爱呢。用催促换走了本该温馨的亲子时光,用一本本习题集、一节节课换走了她本该肆意玩耍的童年。让本该无条件的母爱,却需要她用“优秀”来交换。
我停了培训班,开始自己给她讲绘本,教她画画,带她去动物园看熊猫,蹲在地上看蚂蚁……
现在,我想说,是的,我的孩子很平庸,然而,她依然是我心中最独特的那朵花。我愿意用余生,静待花开。即使不开,我也安心看到她长成一株生机勃勃的小草,每天都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阳光,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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