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似哪个?》这部动画片很火,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读到的一首诗歌《你的名字》。
当时我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正是高二,每天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出入于三点一线的校园。对于我这样的高冷而言,感情是不能存在的恶魔。
但是,很快这种高冷就被同桌打破了。
九月,校园桂花正开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叫冯博。女孩。
她梳着两只长长的辫子,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樱桃小嘴左边有一颗好吃痣。她穿着水洗蓝的牛仔背带裤,穿着白色花边的衬衣,高挑个儿,白净肤色,这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一个女生,以至于,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的到来。
男生都希望她能成为同桌。
出乎意料的是,她成为了我的同桌。我原来的那个同桌换走了。
忘记了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总之,她是个很活跃的人,她和所有人都成为了朋友,除了我。
我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但我真的忘记了她跟我主动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很好奇她每天做些什么。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上课的时候,她在写写画画,下课了她就和其他伙伴出去晒太阳,晒耳朵——她已经打了耳钉了。路过走廊上厕所时,听她说晒一晒耳洞,耳洞会愈合得更快。
自习课的时候,她不做作业,一只耳朵塞了一直耳塞,听歌,边写边听。
粉红色的笔记本,写了一大半了。
我很难过,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女孩儿。
有一天,一群抱着明星梦的艺术生们在一起比拼演技。他们比谁流眼泪速度快。他们拉上了我。在他们热烈的气氛的感染下,我也加入了。
很遗憾,我比他们的速度都快,七秒钟,我眼泪就流下来了。
七秒。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只是,在我的那七秒里,我恰好看到了她,她向我走来,可是,我对她一无所知。她把我视为空气。她是那么的活泼可爱,人见人爱,而我,只能在成绩上一较高低,遭人羡慕,也遭人嫉妒。原来,生命中有很多的除了学习以外的美好的事情,我无缘经历。莫名的忧伤,让我流下了眼泪。
大家为我鼓掌。从此,我的外号除了电脑以外,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影后。
她仿佛立刻和我熟悉起来。有一天,她问我,听说过周杰伦吗?
我说我没听过,她把她的左耳耳塞递过来。
于是,我听到了龙卷风……
一个好学生和一个所谓的坏学生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受到影响。
而我,被她感染了。
从此,自习课,我也平生第一次听上了音乐。
从此,课间的时候,我也会在她的笔记本上抄一抄歌词。
从此,上课的时候,我会走神,看一看她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友谊。有的,只是无聊的两个人,在无聊的时候,做一些自认为有趣的事情。
但是,她显现出对我的无比依赖之情。
她开始给我带早餐。上海蒸笼,如果你去过我小县城,你一定吃过,三块钱一碗的米线保管你吃得很好。
她开始喜欢靠在我肩膀上睡觉。
她喜欢把她的头枕在我的腿上睡觉。
她跟我说她的明星梦,她说她的母亲在台湾卖白斩鸡,很畅销的,赚够了钱就带她去台湾。她现在是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哩。
她是不需要听我的故事的,因为,她自顾自说,我们没有友谊。
她带着我去参加她的同学聚会。她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我不觉得有损她的纯洁。只要她一笑,她就能解除所有人的烦恼。
她带我去打电子游戏。
她带我去看电影玻璃之城。
她带我去在桂花树下,把桂花收集起来,用布兜装起来,做成香囊。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说想给我修眉,她说,你的处女眉很漂亮呢,我帮你修一修,就更好看了。我问她什么叫处女眉,她说,处女眉就是没有修正过的自然形态的眉毛。
于是,她就借来了,一个女孩子的眉毛夹子,开始修眉毛。
她小心翼翼地把她的丝巾铺在课桌上,她离我很近,呼吸很香,我屏住呼吸,不希望她闻到任何气息。她扑哧一声笑了,说,别紧张,我很会修眉的。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牛奶香。
她的身上有温热的红唇。
她的手很柔软。
她的动作很轻柔。
她的呼吸很潮湿。
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很接受不了一个女生离我很近。
可是,我是女生,我接受不了一个女生离我很近。
最后也没修成眉毛。
因为,老师,进来了。
先前,因为有一群男生围着我看手相的事情,已经影响到老师对我的看法,现在,两个女孩,这么近,这么好。而且是高冷的我。
老师问我,你在做什么。我说不出口。修眉。这不是好孩子做的事情,坏女孩才爱美。
老师问她,她说不出口。让老师的爱徒不爱学习,这罪过她知道。
但是,也有人打小报告,说我和她走得很近。
同桌就换了。
我和她是没有友谊的。
于是,很长时间,我又回到了孤独,寂寞的状态。我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学习。
而她越发活跃,有一次,她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她念的是自己写的稿子。大家都很好奇,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女孩能写些什么。
我忘记了她说的主题,却记住了她念的诗歌“你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温柔,与平常的铃铛般的笑声不一样,她上台的时候,狐朋狗友为她鼓掌。
老师适度地表扬了她,抓住这个闪光点,让她参加校级比赛。
于是,她又做回了我的同桌。
她终于肯把自己的粉红色笔记本给我看了。
她在默写歌词,王杰的,谢霆锋的,王菲的,周杰伦的,她都能背诵默写下来。
她说,这是她学习语文的方法,也是练字的方法,等将来成名了,一定要写一首好字。
我问她,你这么想当明星吗?
她对我莞尔一笑,你觉得我像明星吗?
我仔细看了看,说,像明星。
她去照了一套艺术照,果真很美丽。
不需要我怯怯地向她要照片,她给了我两张最好看的艺术照。签名,说,将来我成名了,你就可以拿它换钱啦。
我说,我不会拿来换钱的。
她说,无所谓啦。你知道吗?我妈妈在菜市场,一天要卖一百多之鸡才能供我的学费呢。钱,很重要的。你将来就明白了。
到了高二下学期,她真的走了,去台湾寻找她的梦想。
我的新同桌是一个爱唱歌的男生。他对她的出走,嗤之以鼻。他说,你知道吗?她妈妈是做那种职业的。要供她读书就很辛苦了,还能成明星?她那样的人,在台湾一抓一大把。
台湾是地图上,祖国南海中的一颗耳坠,一颗明珠。那个地方,我只听过,没去过。台湾歌星,也就他们告诉我的那几个。
可是,我觉得台湾和我很亲近,因为她去了台湾。
回想起那天因为修眉,她搬走之后那天的计算机课。大家都走了,她甩答,甩答着两只辫子,等我,说,楼道很黑,我们一起走吧。
那是黑暗里,她牵我的手。我总感觉她的手太烫,太热。她说,对不起我。请我原谅,眉毛还只修了一半呢。送她走过黑黢黢的楼道,她自顾自出校门回家了,而我,走过黑黢黢的林荫道,独自回宿舍。
再后来,我就上高三了。其他的同桌,都和我一样,三点一线地学习。灰头土脸。
我,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在高中三年唯一的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与她一起度过的日子。
因为,我的头发是白色,我的脸很黑,我很穷,我很自卑。她说,你很美。
她叫我的名字,是世界上,最轻轻轻轻轻轻的声音。
而她,对谁都温柔。
世界上的风雨,无法侵害她的自顾自快乐。
她是人群中异类。
而后来
后来我想,我和她是同类人。
她在人群里孤独。
而我在孤独中孤独。
不被人理解的滋味,我们都一样。
不怕大家笑话,我真心喜欢过冯博。
冯博,是她真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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