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盏离
上篇：孤楼一跃埋轻骨
（一）
“我站在楼顶的俯瞰这个世界，看着那些忙忙碌碌又为我停留的脚步，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却带着看戏的表情喊着快跳，不知他们有没有想过，在我眼里，他们——那些所谓的人、所谓的生命是如此的卑微和渺小，也许站在这里的我就是他们明天的写照。”
“不过感谢上苍，在我即将告别这个世界时有这么多人陪着我，见证我的死亡；感谢他们，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被遗弃的孩子。”
“妈，对不起…”
楼顶那个白色的影子一跃而下,像是乘风的蝴蝶，在众人的注视下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罗小希死了，就在高考那天，带着对母亲的愧疚和对命运的控诉从楼顶一跃而下，就像流星，被所有人见证却没留下痕迹，仿佛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罗小希不知道，在她选择了逃离这个世界的同时，她的母亲，那个重病缠身的女人，为了不再继续拖累她，在医院的病房里用尽所有的力气摘掉了自己的氧气插管。一张纸掉在地上，只有五个字“小希，对不起”…
（二）
罗小希又去那个混乱的小吃街吃馄饨了，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了。
顾欢表示很不理解，堂堂罗氏企业的千金为什么喜欢跑去贫民窟吃那么难吃的东西，在顾欢的概念里，罗小希的这种行为无异于自虐。
罗小希有一套自己的馄饨理论“你可以让馄饨离开罗小希，但是不可以让罗小希离开馄饨！”似乎罗小希对馄饨有种特殊的钟爱，对此顾欢只能无奈的翻白眼。
罗小希没有说的是，她喜欢那个馄饨摊老板的女儿，虽然智力有些缺陷，但是透着一种纯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接近，不像顾欢。
（三）
顾欢是罗小希的闺蜜，顾欢的爸爸顾景安和罗爸爸是合作伙伴，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久而久之，罗小希和顾欢的关系越来越好，上了高中后两人又在同一个班级，更是比从前亲密。
可是罗小希不喜欢顾欢，在顾欢面前她会有很强的自卑感，即使两人的家庭背景差不多，即使她的成绩比顾欢好她依然很自卑，顾欢就像一只骄傲地孔雀，骨子里散发着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气息，她不需要去做什么便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比如林宇飞。
林宇飞是罗小希的男朋友，就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王子，林宇飞几乎是完美的化身，他会在吃饭时主动帮罗小希拉开椅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蹲下来帮罗小希系鞋带，甚至陪罗小希去贫民窟吃他讨厌的馄饨，林宇飞是个无可挑剔的男朋友，唯一的不完美便是他喜欢的人是顾欢。
林宇飞喜欢顾欢，罗小希是知道的。
林宇飞在他的生日宴上想要表白的对象其实是顾欢，只不过顾欢不经意的转身使得林宇飞阴差阳错的拉住了罗小希的手，于是在所有人的起哄下，他们只好将错就错，庆幸的是林宇飞对罗小希很不错。
（四）
罗小希的高三似乎过得很不平静，罗爸爸被告严重偷税漏税，公司濒临倒闭，所有的个人财产全部充公，罗爸爸也进了监狱。平时所谓的亲朋好友上门逼债，罗妈妈受不了刺激，在巨大的压力下一病不起。罗家垮了，所有的重担都只能罗小希一个人扛。
罗小希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罗小希，她越来越沉默，身边也不再有林宇飞和顾欢的影子。
罗小希永远记得那天，顾欢挽着林宇飞胳膊向她走来，林宇飞说：“小希，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欢欢。”看着顾欢挽着林宇飞扬长而去的背影，罗小希忽然很想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耳边回响着顾欢的话“小希，我妈妈答应我高考后送我和宇飞去国外留学了，宇飞要的你现在给不了。”
“看吧，罗小希，这就是现实，你没有林宇飞的前程重要，更比不上顾欢的爱情，你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哈哈…”罗小希笑着，比哭还难听。
（五）
罗妈妈的病越来越重，家里没被充公的东西都被变卖了拿去抵债，父母二人窝在贫民窟矮小的出租屋里艰难的捱着。每次路过那个馄饨摊，罗小希都会站在那里看好久，然后默默走开，现在的她连吃一碗馄饨都是奢侈的事。
“妈妈的病不能再挺了”罗小希想。她现在很需要一笔钱给罗妈妈看病，哪怕能买点药也好。罗小希好像长大了，她知道自己不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不再是罗氏企业的千金小姐了，她要活着。
（六）
高三是忙碌的一年，别人忙着复习，顾欢和林宇飞忙着恋爱，而罗小希忙着逃课找工作赚钱和照顾母亲。
工作也许很难，却不想找工作更难，没有人愿意招一个没满18周岁的童工做工作，况且这个童工那么瘦弱。
一次又一次碰壁，终于有个慈祥的老板愿意给罗小希一个工作，罗小希激动的快哭了，她终于可以赚到给妈妈买药的钱了。只是这工作内容却是罗小希怎么也没想到的。
陪酒，堂堂千金小姐沦落到在夜店陪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她怎么受得了，可是受不了又能如何，妈妈的身体不能再耽误了，况且再找不到工作她们连饭都没得吃了。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罗小希躲在天桥下哭了好久，哭的睡着了，就那么在天桥底下睡了一夜。第二天回家，看着病重的罗妈妈又有种想哭的冲动，不过她终究忍住了。
罗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一直叮嘱罗小希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才能养活自己。罗小希不停的点头，找了个理由出去偷偷哭了好久。
（七）
夜店的工作很难做，罗小希经常被骚扰，还好有一个叫素素的坐台小姐一直照顾她，素素对她很好，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
素素比罗小希大三岁，她曾和罗小希说起过她的从前。
素素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家里有母亲和哥哥嫂嫂，三年前她和哥哥出来打工，没出过远门的她被人拐骗到了这里，从此再也没见过哥哥，更没回过家，好在她还记得家在哪里，把卖身赚来的钱都寄给了母亲，她曾哭着说不知道哥哥在哪里，有没有找过她，不知道母亲在家怎么样，她怕嫂嫂对母亲不好。
素素说：“小希，你知道吗，你和我刚到这里是一样大，我不想你将来变成我这样，有困难就和素素姐说，素素姐一定护着你。”
罗小希很感动也很害怕，母亲病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可是又怕素素会是下一个顾欢。
（八）
夜店终究不是良善之地，素素护的再紧也难免会有疏忽。
一个长相猥琐满身酒气的老男人拦住了罗小希，抓着罗小希的胳膊嚷着要她陪睡，罗小希又怕又委屈，素素不在没人会帮她了，她想要挣脱，那男人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罗小希吓得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留下来，巴掌还没落下她已经感觉到了疼。
就在罗小希以为今天躲不过去时，一个男人开口替她解了围“李老板今天怎么看上这么小的丫头了，看她那呆呆傻傻的样子怕是伺候不好李老板，万一伤到您可就不好了。”说罢便拍了拍怀里的女人，示意她上前。
那女人不满的起了身，扶住那人口中的李老板，笑着道：“李老板您别生气，这妮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要么咱们楼上坐坐消消气？”又对罗小希使了个眼色“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干活去。”
李老板看了看瘦弱的罗小希，又看了看身边风骚的女人，色眯眯的搂着女人的腰转身走开了。
（九）
罗小希正想着向替她解围的男人道谢，转身看到他的脸却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顾、顾叔叔…”。
罗小希怎么也没想到，替她解围的人居然是顾欢的爸爸顾景安。
顾景安抬头瞥了她一眼也诧异的问了一句“小希？刚刚看着和欢欢差不多大就想着帮一把，没想到……”罗小希红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罗小希下班后，顾景安想带她回家，又怕顾欢不高兴，于是开车送她去了一家宾馆。
一路上，罗小希的心很乱，她不想再去夜店被人欺负了，可是她需要钱给母亲治病，她想，或许可以求求顾欢的父亲。
到了宾馆，罗小希提出了向顾景安借钱的想法，顾景安只是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说到：“小希，你和欢欢是朋友，我又是你父亲的故交，按理说我不能不帮这个忙，只是你知道你父亲的公司破产对我影响很大，我几乎赔掉了所有的股份…况且，你母亲现在病重，你也还小，这钱…”顾景安没有接着说下去，罗小希却懂了，她的确还不起。
（十）
“好了，小希，时候不早了，顾叔叔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别再去夜店那么乱的地方了。”顾景安起身离开，他走的很慢，离门二十几步的距离他走了半分钟。
就在顾景安准备开门时，身后传来罗小希的声音“等等…”顾景安停住，转身，罗小希裸着身子站在床边，苦涩的笑着。
“小希，你这是做什么？”顾景安略带责备的语气说着。罗小希掩饰住眼里闪过的嘲讽，一把抱住顾景安，带着哭腔：“顾叔叔，你要了我吧。”
罗小希一夜没睡，看着身边那个和自己爸爸差不多大的男人，罗小希想“如果妈妈知道了会不会杀了她。”
满眼泪水，又很无奈的笑了：“顾欢，你抢走林宇飞时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躺在你爸爸的床上，多好笑。”
（十一）
罗小希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馄饨摊时，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久，老板和她打招呼“小姑娘，好久没见你了，吃馄饨吗？”，罗小希笑笑，找个位子做下了。
罗小希吃着馄饨，不停的放辣椒，看看摊主的傻女儿，想想自己，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边吃边哭，越哭越委屈。摊主又端来一碗馄饨，笑着道：“饿了也别哭啊，来，再吃一碗，吃饱了有力气，谁欺负你就去欺负回来。”罗小希就这么没出息的笑了。“也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她想。
罗小希去探监，却没见到罗爸爸，有狱警告诉她罗爸爸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罗小希很伤心，又不能告诉妈妈，只好自己强忍着。
（十二）
有些事情做着做着就习惯了，无论你喜不喜欢。
罗小希终于可以不再去夜店上班，终于可以送妈妈去医院，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回学校学习，唯一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便是她晚上要陪顾景安。
日子过得很快，快到她已经渐渐爱上了顾景安；快到林宇飞和顾欢已经分了手；快到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
罗小希不会忘了她拿到体检报告单时的惊慌失措，不会忘了老师和同学看他的眼神。她怀孕了，两个月，孩子是顾景安的，而她被勒令退学不许参加高考。
罗小希慌了，她不敢想象如果罗妈妈知道会有多么伤心，她也不敢想她的未来要怎样过。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顾景安可以安慰她说没关系，孩子生下来，我养你。
（十三）
罗小希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她准备告诉顾景安她怀孕的事时，顾欢的妈妈出现了，那个曾经对她温声细语的女人如今指着鼻子骂她狐狸精白眼狼，那个看起来高贵优雅的女人如今像泼妇一样对她拳打脚踢。
“够了！”顾景安一巴掌落在顾妈妈脸上。
“为了这个狐狸精你居然打我，顾景安你行啊。要么你跟我回家忘了这小狐狸精，你们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要么我们俩离婚，公司所有的股份我都撤走，你和这小狐狸精过去吧！”顾妈妈说完转身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罗小希和愁眉苦脸的顾景安。
罗小希受伤了，脸上都是指甲划过的痕迹，不停的向外渗着血。顾景安心疼的给罗小希上药，然后静静的抱着她，一个大男人居然掉了眼泪，罗小希想，至少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她的。
顾景安是真的喜欢罗小希，可是他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事业，罗小希终究还是被遗弃的那个。
顾景安走的时候，罗小希没哭，她只是从后面抱住他，轻轻的说“可是景安，我怀孕了啊…”。顾景安身体一僵，转身抱住罗小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说“小希，你等我…”，然后转身，开门，离去。
（十四）
罗小希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怕顾景安真的不要她，她怕她没有钱治妈妈的病，她怕自己没勇气打掉那个孩子，她想到了素素。
素素知道罗小希的事后，很是悲伤，她没想过罗小希会走到这一步，她没办法劝罗小希打掉孩子离开顾景安，即使不考虑他们的感情。罗小希需要钱给罗妈妈治病，而顾景安刚好有钱。
顾景安偶尔会偷偷的来看望罗小希，给她带一堆营养品，罗小希不用再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着罗妈妈。
罗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她不知道罗小希被取消了参加高考的资格，依旧不厌其烦的叮嘱着别忘了带文具。
有些事总归是瞒不住的，顾景安来看罗小希的事被顾妈妈发现了。
高考那天，罗小希为了不让妈妈难过还是按时离开了医院，她也想去看看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高考究竟是什么样子，也算是弥补自己不能参加高考的遗憾。
只是罗小希万万没想到顾欢可以这么狠。
（十五）
从学校回医院的路上，一群小混混拦住了罗小希把她绑到了一个地下仓库。
一个小混混挑起罗小希的下巴坏笑着说到：“哥，这小姑娘长的不错啊，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如让哥几个玩玩。”
一个领头模样的走过来，“混小子，不懂规矩，哥哥我先爽过了少不了你们的”。
罗小希的嗓子哑了，眼泪也早已干涸，她只是瞪着空洞的眼睛麻木的望着天花板，身上的人不知换了几个，她只能感觉到小腹的痛感，那里有一个生命正在消逝着，她的下身早已被血浸湿，白色的裙子染上了大片的红，好像落雪的梅林，很是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早已空无一人，罗小希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的爬上了天台，蓝天那么刺眼，刺得人眼睛酸。
罗小希死了，从楼顶跳下去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人知道一个女孩在暗处旁观了她的所有，只有一个妓女趴在她的尸体上泣不成声……
下篇：人到穷途末路时
（一）
老刘是个卖馄饨的，祖传的手艺远近闻名，罗布街的老街坊提起馄饨刘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称好的。
老刘今年四十六，底下还有个十多岁的女儿，长的白白净净的，见人就喜欢笑，来馄饨摊吃馄饨的人没一个不喜欢这丫头的，可惜了，是个傻子。
老刘也是个苦命的人，夫妻俩和和美美，开了个馄饨店，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不想天公不作美，好不容易盼来个闺女，傻的，先天的，没得治。
老刘媳妇是个要强的，不信邪，拼了命的赚钱给闺女看病，终于把自己累垮了，病恹恹的捱了三四年，老刘就伺候了三四年。馄饨店也关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病就是不见好，眼看着家里揭不开锅了，老刘媳妇想不开，一口气过去再没醒过来。
（二）
老刘其实没那么老，就是这些年总操心熬白了头发，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
媳妇走了之后他也再没找人，一个人带着傻闺女过日子，在罗布街口摆了个小摊干起了老本行，凭着祖传的手艺和诚信为本的的理念也算生意兴隆，客人多的时候傻闺女就帮着老刘端碗擦桌子，日子虽然清苦了些，父母俩相依为命也还和乐。
老刘是个热心的人，又闲不住，没生意的时候喜欢找人聊天，旁边买水果的、路边扫大街的、街边拉弦要饭的……和谁都能说上几句，活像书里写过的无所不知的店小二。
老刘喜欢聊天，喜欢听别人的生活，看到这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在努力的活着，老刘就觉得生活也没那么难过，大家都一样嘛。
（三）
老刘的馄饨好吃，罗小希生前最爱吃的就是这口。
提起罗小希，老刘有点心酸。那姑娘第一次来的时候把老刘惊的不行，穿衣打扮做派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馄饨摊迎来送往的常客也不过是罗布街的老街坊捧捧场，哪曾想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好这口，而且一吃就吃了三四年……好好的姑娘，说没就没了。
罗小希跳楼的事老刘还是听街边要饭的刚子说的。那天他刚准备收摊，刚子靠在墙根底下抽烟，看见他生意不忙了就和他说白天的事。
“那姑娘摔得惨啊，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就一直起哄说‘跳啊跳啊’，把我气的，我心说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现在的人啊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这腿脚不好也挤不进去，就在边上靠着喊别跳，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老刘，你说人活着咋这不容易，我看那姑娘比我妹妹小不了几岁……”
（四）
刚子二十七，前几年带着妹妹出来打工，不曾想去个厕所的功夫，把妹妹弄丢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找着。
刚子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街坊都夸刚子娘有本事，一个人拉扯大俩孩子，还把儿子供上了大学，是个有后福的。
刚子懂事，知道家里没钱供自己念书，索性直接出来打工赚钱养家，两年时间，家里盖了大房子，娶了个漂亮媳妇，刚子娘也能享着大伙说的后福了。后来刚子妹妹大了，刚子带她出来打工，可惜……
（五）
老刘和刚子是去年冬天认识的，那天下雪，街上没什么人，老刘准备收摊，一回头看见刚子在墙根底下靠着抽烟，雪打在他头上像是准备堆雪人，看的老刘直哆嗦，干脆煮了碗馄饨给他，两个人就在这冰天雪地的聊上了。
“兄弟，这腿咋折的”
“别提了，前两年在工地干活，到年底没给发工资，一块干活的哥几个去找老板理论，最后都他妈是横着出来的”
“那你怎么干这个了，咋不回家啊”
“回不去了，我出来的时候带着我妹妹一起，一心想着在外边赚点钱好回家过好日子，谁知道刚下火车，我就去了个厕所，再出来我妹妹就找不着了，三年多了，我都没脸回家见我老娘啊！”
老刘听着也难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活着都不容易，他拍拍刚子的肩，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收了碗筷回家了。
老刘还是照常出摊，听说最近在搞什么创建文明城市，街头巷尾的小商贩一律规划整改，想摆摊都得交租金。老刘看看包里的零钱，又看看正在擦桌子的傻闺女，心里有点堵得慌。
爷俩就指着这馄饨摊过日子了，没钱交租金这摊就得黄了，以后咋办呀，自己还打算攒钱送闺女上个特殊学校呢！
（六）
闺女上学了，老刘心里乐呵，卖馄饨都有干劲。紧紧巴巴省出点钱把摊位租下来，以后也有保障了，虽然暂时困难了点，但是好歹稳定，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躲城管，街坊四邻也都照应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
转眼又是冬天，傻闺女放假了给老刘帮忙，眼看着天晚了，老刘准备收摊带闺女回家吃点好的，偏巧来了一群小混混喝的醉醺醺，非要吃馄饨不可。老刘知道惹不起，忙招呼坐下架锅煮馄饨，傻闺女没见过这么横的人，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一个小混混听的心烦，准备教训她，又见傻闺女长的白净，起了歹心，不管不顾的上去要亲。老刘又急又气，又怕吓坏了自家闺女，抄起汤勺就往人头上砸，其余的人见自己兄弟挨打了，顿时酒醒了一半，抄起一起就往老刘身上招呼，老刘再厉害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只能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傻闺女被人拖走。
（七）
刚子习惯了每晚都来和老刘聊一会，老刘的小摊子成了他晚上挡风遮雨睡觉的地，就当帮老刘看摊。
那天他照旧挪回小摊子，准备和老刘讲讲今天见到的好玩的事。入眼的是一片狼藉，老刘身上已经盖了薄薄一层雪，那个昨天还和他一起抽烟侃大山的老刘，如今冻死在血泊里。
刚子有点难受，他用尽力气把老刘翻过来，点上两根烟，一根叼在嘴里，一根放在老刘的嘴边，他猛的吸了一口烟，仿佛想把所有的寒气都吸到肺里。他还是靠在往常靠的那个墙根，一会看看老刘，一会看看远方。
（八）
远方那个小山村，一个佝偻的老人窝在狗窝旁，月亮照在她身上，略微有些冷清，身边大黄狗呜咽呜咽的低声叫着，不时舔舔她的脸，却怎么也不见她动。
屋里不时传来调笑声，在这冷清的夜里格外欢快。
“英子，这天这么冷，那个老棺材瓤子在外边不会冻死吧？”
“冻死就冻死，她那王八儿子一走三四年也不回家一趟，连个信都没有，说不定早死在外头了！”
“她那姑娘不是总往回寄钱吗，你不怕哪天回来看见你对你婆婆不好找你算账啊”
“那也得她回来再说，她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老娘凭什么给她伺候那糟老婆子……哎呀王哥，别提那些扫兴的，我们接着玩”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