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回家不到24小时我做了一件意想不到可以称之为勇敢的事,但与此同时这件事更显示了我的懦弱和不理智。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上午我在挂衣服,突然听见父亲在大声呵斥弟弟,让他把垃圾丢垃圾桶。寻找衣架的我路过他们,好奇一问是什么垃圾?父亲说是纸。那一刻我猜想会不会是弟弟画的奥特曼,因为一般叫弟弟丢垃圾他都会丢的,除非那是他的玩具不是垃圾。可父亲说不是,然后弟弟就冲过去把垃圾桶推翻,垃圾撒满一地。
看见这样的情形,我们都愣住了两秒,父亲严厉地让弟弟把垃圾捡起来,弟弟不听,还锤了他两锤。这时父亲生气了,冲进厨房拿出菜刀对着弟弟,嘴里还一直在骂。
那一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弟弟嗦在我身旁不敢动,我也慌了神。父亲呵斥我为什么要保护他,把我推开,我坐到了地上,手肘敲到了地板,很疼,可是心更疼。这时母亲回来了,我含着泪跑出了家。
我一路走一路哭,哭父亲的暴力,更哭自己的无能。是呀,我懦弱了,我没有勇敢站出来保护我的弟弟,我没有坚定地对家庭暴力说“不”。
此时我看见手机有师父的消息,他看见我今早说这次回来后有点腰酸背痛就发了三条消息叮嘱我好好休息“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昨天那么奔波”“不好好休息一下”。或许是他的关心,或许是我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戒备,或许是他总是在保护和帮助我,所以我想也没想就卸下了所有伪装
我:师父,我好怕
他:怕啥
我:呜呜呜
我:刚刚 爸爸拿了刀
我:我阻止不了
我:我懦弱了,我跑了出来[Sob]
我:[Cry][Cry][Cry]
我:弟弟不听话吧
他:怎么啦,拿刀干嘛呢,就因为弟弟不听话?
我:对呀[Cry]
他:弟弟治疗效果不佳对不
我:弟弟吵,爸爸也缺乏耐心
他:还是那个多动症吗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现在好难受,我不敢回家
是呀我难受,我难受我不敢回家,我也难受的是这一次我没有勇敢地站在出来,辜负了这些年的所学,与自己向往职业品格相反。
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很不孝也很不符合***身份呀[Sigh]
这句灵魂的发问或许就是我悲伤难过的原因之一吧。我的懦弱、我的行为和我的身份不相符,我想要的和睦和家的温馨和现实不一致。
走着走着我看了看我的手肘,虽然只是擦破了皮,但或许是刚刚那一幕太难忘了,以至于伤口疼痛蔓延,就像在伤口上撒了盐,痛蔓延到了内心深处。
那一刻我很想哭,可是眼泪流不出来,我翻了翻我的通讯录却不知道能找谁诉说。于是我发了一条朋友圈: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终究还是不够勇敢。可是为什么不能像孩子那般放声大哭,为什么泪模糊了双眼也在强颜欢笑地说着没事
或许关心我的人一直都有很多,只是我从不愿向他们卸下伪装罢了。没发几分钟我的手机已经收到了不少人的关心问候,其中最让我难忘的是简友的评论:
其实我知道你在成长啦!想哭的时候,找个角落…
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早日走出烦恼,每天开开心心的[微笑][咖啡]
或许是憋得真的太难受了,这句话让我瞬间放开一切,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此时我在河边的小树林里,这里荒凉又无人,荡回我耳边的哭声好像被抛弃的婴儿,自己听见了都忍不住怜惜三分。
泪水越来越多,模糊了我的双眼,伴随着模糊的视线沿着河边行走,这荒凉的杂草和溪流,这一幕的景象不由得和电影《白夜行》的男主为保护女主杀了自己的父亲后,一边哭一边奔跑的画面很像。狼狈又无奈、痛哭又无人可诉说、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又要装成大人那般理智淡定。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知道哭到最后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哭泣。我捡起河边的石头丢进河里,随着石头沉底,随着浪花散开又恢复平静,随着一次次的甩臂、发力、丢石,好像我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时见习单位姐姐看见了我的朋友圈,发信息给我,她的一句“怎么了”我的心突然又有些触动,连发了三个大哭表情,那一刻她好像立刻就明白了,于是问我:工作不顺心了还是家里的事?当我回答后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问我回来了么,询问我实习情况,试图给我转移注意,最后还不忘夸奖我“小梦这么优秀,在哪都混得开”。
我也不懂为什么,和她聊着聊着我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好像刚刚的悲伤全是假象,或许是姐姐没有追问让我明白了这其实不是一件大事,或许是她的夸奖给了我力量。
但不知为何我依旧不想回家,因为我认为事情还没解决,或许是申论写多了吧,总想着解决问题。于是我脑海中冒充了一个计划—离家出走,让大家都冷静一下,想一下家里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然后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或许是这个想法曾经也浮现过,又或许是我心中的那份正义和热血在翻涌,于是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先去学校看了妹妹,告诉她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和我的计划,毕竟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曾经我还和妹妹商量过父母是不是离婚更好,甚至在劝父母离婚。
看完妹妹后,母亲发消息告诉我可以吃午饭了,我说我不敢回,于是她说:
你能出去怕了就不敢回家,想想可怜的弟弟呢?吓得躲沙发后面不敢出来,我也只能带他一会又要去做事,又得在被打被骂的空间里呆着
是呀,我的弟弟还要可怜,他一直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他挨的打和骂比我多多了。或许这加深了我要做点什么改变家中环境的想法的决定吧。于是我真的回家收拾了行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其实在离家之前我也有过犹豫,离开家我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真的要离开么?再加上和师父的对话让我清晰明白了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还没到我承担的时候。父母之间的事情我看看就好,但我还是按照我的计划离开了家。或许是固执吧,或许是执着吧,又或许是在争取什么吧。
师父:遇到这种家事啊,没有办法,你父亲真是有点过了。每个人心理承受力都不一样,妈妈确实是个好妈妈,非常棒,等你工作了,家里真的会减轻负担,你能顺利入编那就再好不过了,还好没有牺牲你的前途,让你坚持到现在,熬到这个时候了,你一定要再加把劲,千万要努力。
师父:每个家庭那本难念的经真是,父亲这种状态,确实是缺少担当的表现。怪不得你又
小梦:呜呜呜呜,师父,我真的只能妥协了么
师父:你这个年纪,妥协什么。还没有到你话事的时候
小梦:可是,我心里过不去,我现在都不敢也不想和父亲说话,真的把他当成空气么
师父:家里这种事,是大人的事,他们处理的方法,你看着就行,看到谁担当,谁内心脆弱,谁是顶梁柱,然后你尽快工作,工作后你才能照顾家里,你才是家里新的栋梁。你帮不上的
小梦:好像我除了哭除了逃避什么都做不了
师父:不是好像,你现阶段就只能这样。快了,快撑到你独立的那天了
是呀,我帮不上什么忙,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是大人的事情。通过和师父交流我打消了再插手父母之间的矛盾和婚姻,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我缩在门后,看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不由得发问真的就这样了么?万一哪天只有弟弟和父亲两个人在家呢?而且今天和朋友聊天时也得出了:不管在什么时候拿刀都是不对的这一结论。误伤了怎么办?弟弟的阴影越来越大怎么办?
于是我勇敢了一次,我真的拖着我的行李箱离开了家。可是我能去哪里?大街上车辆行人来来往往,手机里还有很多没有回复的消息,我还没回复朋友们的关心,还没告诉他们我发生了什么,还没解释我的那条充满悲伤的朋友圈。可是我不想回消息,我不想细说这悲伤的一幕。
突然发现自己走得太匆忙,没有带身份证。那就没办法住酒店了呀。于是我找了一家民宿,可是它住满了。我又在大街上站了许久,风吹在我的身上,烦恼越吹越多,未来也愈发的迷茫。我这样做值得么?一定要这样做么?现在也没有车回家了?我是去找姐妹投奔呢还是怎么办?我真的要流落街头了么?
又翻了一会我的包,哦,还好我带有驾照。于是我拿着我的驾照入住了酒店。在这期间母亲发了消息给我叫我回家吃晚饭,和母亲的对话加深了我这个决定的不理智:
母亲:在哪?
母亲:回来吃饭了
或许因为还没勇气回答,或许是突然忘记了,我没有回复母亲,于是她过了一会打来了一个电话,但是我拒绝了,我们进行了如下聊天:
母亲:吃饭啦
我:你们吃吧
母亲:我吃过了,你在哪?
我:好的,思考人生
母亲:天都黑了,回家啦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母亲:当空气,这家又不是他的,要走也是他走
我:可是他是我爸爸
母亲:他要坐正位置,尽了责任才是
母亲:快回家了,别让我更操心
我:放心,我是安全的
母亲:这么晚了不回家怎么会安全?
我:家就真的安全么?
母亲:他敢怎么样,要敢坎我早被他坎死了
我没有再回答,而是发了一段消息在家群里:
爸爸妈妈,人们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反而是数不尽的恐惧、害怕和不安总在心尖萦绕?我们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应该如何解决?我要做什么?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想一想。放心,我现在是安全的,可能我想通了就回去了吧,可能明天我就想通了吧
这一刻,终于安静了,她没有再催我回去了,我也戴上了耳机去寻找食物,这一路好像我很正常,脑袋里也是空空荡荡的,看着周围的店面,观赏着周围的风景,好像我是出来旅游一般轻松自在。
可是在我等待晚餐时,我的泪不自觉流了下来,老板看着我,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淡定又从容的把泪憋了回去。擦了擦眼角,跳到窗口拿我的晚餐,好像成功掩盖了自己的悲伤。
可是我一边吃一边流泪,还没开吃我已经用了不少纸在擦眼泪了。我低着头,抽泣,能清晰感受到呼吸道的颤抖,能清晰感受到泪滚烫的流下来。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父亲了。”这样的想法一直在我脑海里旋转,好像我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不得不流落街头。于是我一边吃,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一边擦鼻涕,以至于吃着碗面我用了很多纸。看着这如山的纸巾,我忍不住猜测老板心里:又是一个难缠户,用了我这么多纸。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很快乐,可能是哭完心情真的好了不少吧。老板或许是人好,又或许是没有注意到,因此并没有责备我用了他这么多纸。
回到酒店,感觉有些疲惫,可能是前两天的奔波还没消散又闹了这么一出,精力真的不够了吧。眼睛有些疼痛,可能是因为哭了一天吧。于是我早早的躺床上休息了。
但或许是事情没有解决,或许是心中还是有所不安,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于是又和师父聊了一会天,他的话让我豁然开朗,也让我感受到了希望和出路,或许因为心安了,又或许是因为真的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早上起床后父亲发了几条消息来“骂”我,准确来说是来说出他对我们的不满和他心中的苦。于是我们简单“吵”了起来。或许大家都把话说开了,我回家后我们相处还是不错的。
又或许是师父的话让我幡然醒悟,我一直在强调他和母亲的事情不要牵着到我身上,我这次在意的是他的家暴,是他对我们的打骂,或许是因为我站在法律道德和正义上,以至于他对我的态度也慢慢缓和了不少。
又或许是那份爱和包容吧。一家人再怎么样也要和和睦睦的,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所以说了再多伤人的话,发生了再多争吵,也能重归于好。
好像这一次通过我的勇敢获得了什么,好像我们的关系有些缓和,好像我们都更进一步了解了对方。好像我勇敢了,又好像这一次我的勇敢其实不是勇敢,里面透露出了年少的任性和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好像我勇敢地对家庭暴力说了一声“不”,又好像我反伤了最亲爱的父母。
算了,不纠结了,勇敢也好,不勇敢也罢,昨天的悲伤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害怕也不再存在,我的明天和我们的明天都会更好,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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