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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作者: 喜乐油 | 来源:发表于2018-08-09 02:58 被阅读29次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roubles

    第04章

    天堂变地府

    连载04

    这次,她只能在心里哭喊,口里发不出声来。

    她冻的发抖,开始咳嗽,只好回屋,用被子裹住身体,坐在床上,继续祷告,留心听外面声音,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黎明,她赶紧走出房间,从走廊望去,起火的地方只有残余烟气,火灭了,没烧到医院。

    因她失声,史密斯院长只好派杭州基督教青年会干事苗昊正,代替她去弘道女中,为路斯牧师当同声传译,让苗干事取回避难所药品使用报告,交给她处理。

    苗干事从避难所回来,到医院找到颜宝惠,把两样东西交给她:药品使用报告,还有一封别人请他转交的信。

    颜宝惠听苗干事说,昨天,他代她去为路斯牧师当翻译,在去弘道女中的路上,遭遇日军宪兵队,她才意识到,自己突然失声,可谓塞翁失马,幸亏苗干事代她去弘道女中,使她避开可能发生的不幸。

    原来,在苗干事乘救护车离开广爱医院,去弘道女中的路上,突如其来一群日军宪兵,拦住救护车,说要搜查昨晚的纵火犯。

    救护车是去弘道女中送药的,车上只有一名男司机和苗干事,如果日军看到车上有年轻女士,在杭州城沦陷之初,治安十分混乱的情形下,这伙日军难保不起歹意。

    她意识到,她的失声,不是祸,乃是福。

    徐永道最后临别前嘱咐她,让她每天读七遍诗篇第二十三篇,她听了他的话,这些天来,这首诗篇给她极大的力量,她经历了大卫的生命,“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失声第二天,苗干事来找她时,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沙哑。

    苗干事给她捎来的这封信,信封没邮戳。这封信是随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迁到汉口的林浩恩写的。

    一个多月前,林浩恩在汉口圣保罗堂参加主日礼拜,见到美国宣教士Mark Taylor(马可·泰勒)牧师。泰勒牧师被派到杭州国际救援会,协助难民救助工作,不日启程赴杭,当他得知林浩恩是从杭州来的,就打听杭州的情况,林浩恩就托泰勒牧师把这封信带到杭州,交给广爱医院的颜宝惠。

    林浩恩收到徐永道的托孤信之后,再也没有徐永道的音讯,也没和颜宝惠联系过。

    徐永道在托孤信上说的很明白,他如有不测,要林浩恩照顾颜宝惠。几个月来,战事恶化,空战被打伤的国军飞机,频频被送到飞机制造厂维修,有时飞行员烧焦的遗体还在机舱,没来得及移出。

    几乎天天都有飞行员殉国,林浩恩担心徐永道,也惦着颜宝惠。他听说泰勒牧师要去杭州,就让他捎封信给宝惠。

    提笔时,他才意识到,不知怎样写这封信。他不想说徐永道留给他托孤信的事,也不好直白对颜宝惠说:“假如徐永道牺牲,我愿代替他,照顾你一生。”

    想来想去,他觉得这封信只是让她知道,朋友徐永道在前线为国抗战,他林浩恩在抗日军人的未婚妻需要帮助的时候,愿助一臂之力,只告诉她,如需帮助,就联络他。

    颜宝惠收到这封信,读了两遍,只见信上几句简短客套语,没读出别的意思,就觉得林浩恩只是出于友情,关心一下朋友的未婚妻。

    她没能从这封看似简短平常的信中,读出两个人的情义:徐永道和林浩恩两人对她的情和义。

    她只从信中看出,林浩恩并不知徐永道已经殉国。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未婚夫徐永道上战场前,写了这封托孤信,把她托付给林浩恩。

    她也不知道,林浩恩早就爱上她,一度与徐永道情场角逐。

    她无法给林浩恩回信,因国民政府邮政机构早已撤出杭州。在沦陷的杭州,普通平民尚无法与外界通邮。

    圣诞节后的第一个主日,在广爱医院举行特别礼拜,邀请医院里的难民伤兵参加,两只手臂被日军大炮炸飞在南京中山门的贵州勤务兵成铁心也来了,他兜里装着颜宝惠送给的自制圣诞贺卡,上面写着:生命在基督里,这生命就是人的光,耶稣基督是光,跟从他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得着生命的光和永远的生命。

    礼拜堂坐满伤兵难民,过道站着医院职员。

    诗班献诗《天父世界》,领诗的中国医生提议会众和诗班一起唱,能站的都站起来,不会英文的用中文唱,中英文都会的用中文唱,医院外籍医护事先专门学过这首歌的中文歌词,为在今天与医院的中国伤兵和难民一起唱。

    颜宝惠担任钢琴伴奏。《天父世界》是她去年第一次和刚认识不久的徐永道,去笕桥堂礼拜那天唱的。

    眼看现在,杭州沦陷,此情此景,此歌此曲,无不使她伤感。

    她不时提醒自己:“不要流泪,不要悲伤,要微笑着,不要让伤兵们看到眼泪和忧伤。”

    但是,她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感觉她的未婚夫徐永道上尉,就坐在会众席的长椅上,去年在笕桥堂做礼拜时一样,但不一样的是,他现在和伤兵坐在一起。

    她边弹琴,边不时环视会众席,期待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恍惚间,她见有位国军军官很像徐永道,心里一阵惊喜,对着那位军官,脱口喊出:“永,是你吗?”

    礼拜堂里的人都在大声唱诗,歌声压过她的声音,只有离她很近的人听见她的喊声。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在会众席坐的军官不是徐永道。她竭力克制着失望和悲伤,继续弹琴。

    “这是天父世界,

    叫我不可遗忘,

    黑暗势力,

    虽然猖狂,

    天父却仍做王。

    这是天父世界,

    我心不必忧伤,

    天父是王,

    宇宙同唱,

    祂治万国万方。”

    唱到“祂治万国万方“时,礼拜堂里忽然闯进十几名日军宪兵,伤兵和难民见日军进来,一阵慌乱。

    诗班指挥,镇定自若,继续带领大家唱诗。

    颜宝惠暗自祷告,求主给她勇气和力量弹下去,求主保护每个人。

    诗班唱完《天父世界》,随宪兵队来礼拜堂的日语翻译官,一位长相清秀的日本青年,走到台前,用中文说:“大家不必惊慌,皇军来和诸位同庆圣诞。”

    宪兵队长和翻译官耳语一阵,翻译官说:“皇军初来杭州,很多人对皇军有误解,对皇军不怀好意,搞破坏,烧房子,炸桥梁,这样不好,皇军需要诸位合作,尽快恢复杭州治安。”

    “伤兵痊愈后,要交给皇军,他们都是战俘。”翻译官说。

    翻译官话语刚落,颜宝惠看到很多伤兵面露恐惧。

    她从翻译官话中,听出伤兵的险境,甚是担心,迫切祷告。

    她也为自己的未来忧虑,尽管她知道在神眼里,忧虑是罪,因为忧虑都出于不信神有保护她的能力,不信神负责世界结局。

    她祷告时,想起“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惟有能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的,正要怕他。”

    一股力量涌来,她心里说:“主啊,我知道你与我同在,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求你使我刚强壮胆,除去我里面的惧怕,开恩怜悯这些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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