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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站在走廊上,两侧墙壁上鲜红的挂毯就好象刚刚渗出的血液。我喜欢这个颜色,但她总是说我该去看医生。前面盥洗室里的灯还亮着,满盈的蒸汽使那里面看起来模糊的就像是仙境。水龙头滴下的水滴发出一阵阵有序的滴答声,听的我头皮发麻。但是我极力保持着镇静,站在那里没有动。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告诉自己,自己竟会被一种愚蠢的滴答声折磨得死去活来?
几分钟前我还在里面,或者说现在也在,泡在水温有些偏高的浴缸里,让白皙的皮肤变得微微泛红。水蒸气从浴缸里蔓延出来,好像瀑布云一般在地面流淌,然后慢慢的堆积起来,像棉花糖一样,一直堆积到屋顶,渗进那些精美却有些发胀的壁纸。镜子被模糊了,我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只觉得在自己的位置上蹲踞着一大堆白肉,一副陈旧腐败的臭皮囊。于是我干脆转移了视线,盯着荷兰式的壁灯发呆。
时间过得很快,在恒温的浴缸中我不知道一缸水放凉需要多长时间,我只记得,这一晚上,我在里面整整泡了五个小时,差一点就打破了上次五小时三十八分的记录。我在等待着,等待那个满腹谎言的骚婆娘在门外冲我喊叫,叫我不要把一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洗澡上。可事实上我并不是在洗澡,只是在泡着,消磨时光。当那个臭婆娘去和别的男人鬼混的时候,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吗?
我永远不会承认,但我自己很清楚,我过于依赖她了。没有她,我甚至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煎鸡蛋,不知道该在面包的哪一面涂黄油。
我坚信我始终爱着她,虽然她的话语里永远夹杂着欺骗,我不相信她真的爱我,但我坚信我始终深爱着她,就像坚信服用古龙水,可以有效的治疗便秘。
我也相信她今天会来叫我,就像往常一样,带着浑身的酒精和大麻的味道,在被水汽模糊的玻璃门外一边对我吼叫,一边舞动不知被多少人玷污过的身躯。可当我出来后,她却转身走开,只给我留下那赤裸的臀部,或者对我大吼起来,像一只浑身脏兮兮的街边杂毛狗。
谎言,她的一切都是谎言。谎言堆积的身体,谎言编制的生活。一开始我并不知情,她就一直那么瞒着我,像瞒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幼童。直到我在床底下找到了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我没有告诉她,我千方百计的维护着我们的婚姻,就像一条忠实的老狗,看护着主人的空屋。可是她要么是发觉了,要么是找到了更有力的靠山,开始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
女人总是这样,想尽一切办法满足自己的欲望,当她们发现身边的男人并不足以填满她们深不见底的鸿沟时,就将他一脚踢开,去另寻新欢。我在房间里闻到了名贵香水的味道,看到梳妆台里多了很多从没见过的化妆品。她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大量的高档化妆品和娴熟的化妆技巧完全掩盖了她的年龄。她出去鬼混,夜不归宿,像小猫一样的依偎在不同男人的怀里,至少,我听她在梦里呼唤过五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她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不告诉我,她拒绝透露她的行踪,对我的跟踪大加斥责。她不让我碰她的东西,甚至把我赶去睡沙发。但我是男人,我有权维护自己的权利。我趁她不在家时溜进她的房间,观察里面的变化。
她对我吼叫,甚至在我洗澡的时候都不给我安宁。我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我要在今晚告诉她,谁才是一家之主。但她没有出现,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我依稀记得上个星期,我把她塞进了冰箱里。我从来都不会打理家务,对厨房的活计更是一窍不通。尽管我用保鲜袋包了又包,但那些碎块里面渗出的血液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从冰箱的门缝里流出来,流得一地都是,发出令人恼怒的滴答声。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们清洗干净,这种女人的工作花掉了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总是让我累的大汗淋漓,不得不通过洗澡来缓解这种疲乏。我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的血液,尽管流了那么多,但每当我打开冰箱,那些碎块还是象当初一样新鲜。而在每天晚上九点,不管我在干什么,哪怕用耳机塞住耳朵,还是会听见厨房传来的滴答声,看到地上那滩顽固的血迹。
但尽管如此,我还在等着她,因为我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我发现她还在骗我,还有很多的事情不让我知道,就像那些永远也流不干的血一样,我发现她的化妆品又多了,而且都是那些我从来不会买给她的名牌货。我在房间里闻到了香水的味道,还会时常感觉她就在我旁边,在我身后一边盯着我,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这个满腹谎言的骚婆娘,我甚至能感觉到她从我身边经过时的气流。但她从来不跟我打招呼,她对我熟视无睹。有一次我分明看到她在阳台上抽烟,可等我冲过去,她却不在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阳台,和地上那还没熄灭的烟头。
她还在耍我,还有事瞒着我。一块墙皮掉了下来,但她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在电视柜后面发现了那些墙皮的碎片,她永远也不打算让我知道。她买了很多的唱片,全都藏在她黑色的手提包里,我还在她的枕头里发现了毒品。昨天我进入她的房间,费尽力气挪开了那张双人床,在床头后面的墙壁上看到了一个凹陷,没有墙皮的遮掩,露出了本身的砖石结构。而我发誓前一天它还是好端端的。
还有更多,我知道还有更多的事情我没有发现。那个骚婆娘一直把我当小孩在耍。明天,明天我就把她的头从冰箱里拿出来,用刀削下她的头皮,看看里面到底还藏着些什么。我坐在浴缸里气呼呼的想。水龙头滴下的水滴,砸在脚边的水面上发出滴答的声音更让我怒火中烧。
2
漆黑的夜,漆黑的城市,漆黑得像她的眼睛。只看得见对面高楼上零星的窗子里发出的亮光。脚下的街道早已沉睡了,昏黄的路灯打着瞌睡,半睁着睡眼,把目光懒散的投在偶尔会被风卷起的旧报纸上。藏蓝色的天空低低的压在头顶,黑色的云彩好像是漂浮在半空的巨兽,摆动着长长的触须。我站起身来,没有费事擦干身上的水珠便打开窗子,向外探出身去。
风刮过39层的高空,在林立的高楼之间打着卷,发出痛苦的哀号,仿佛是这冰冷的都市临终前最后一次祈求宽恕。我感到浑身发冷,颤抖着缩回浴缸里。就在这时,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它,虽然那块镜子早已被水汽模糊,但此刻的景象却分外清晰。一颗惨白的死人头,拖着两片黑红色的翅膀从窗外飞过,仿佛一只大鸟。
我重新站起来,把头探出窗外,想要看清它的模样,但冰冷的天空里仍旧一片死寂。我坐下来等待着,好像一个虔诚的圣徒等待着弥撒。
然后我听到了,魔鬼的歌声在轻唱:
打开心房
让灵魂随风飘荡
用鲜血填满浴缸
然后展翅飞翔
那歌声就是召唤。我伸出手去,摸到了我最忠实的剃刀,从来不曾背叛我的老伙计。我久久的凝望着它,端详着它,好像端详着一位多年的老朋友。直到歌声再次响起,我取出其中的刀片,开始用它,打开自己的心房。
滴答声停了下来。我推开浴室的门,透过浓重的水汽看到了那被鲜血填满的浴缸,和里面一滩泡得有些发胀的白肉——一副死去的臭皮囊。
我轻轻的哼着歌,打开窗户,乘着冰冷的夜风,开始展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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