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姑娘

作者: 水边漫步的娃Christine | 来源:发表于2015-10-11 16:45 被阅读43次

公交司机盯着我看了许久。这个脑袋上接近秃顶的男人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躁动不安地晃着档位,身子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扭过来看着我。我翻遍了浑身的口袋,依旧找不到哪怕是一毛钱,而此刻跟我一同上车的阿龙早就恬不知耻地坐在了某个我的视力难以企及的地方,云淡风轻地望着窗外。

就在司机抿了抿嘴唇润了润嗓子准备将我们扫地出门的时候,一个姑娘从车外跨了上来,潇洒地拿出了鼓鼓的钱包,从仿佛是上千张一块钱中抽了一张出来,塞进了小口。司机的目光终于从我移开,换了另一幅伪装成父亲般慈爱的痴汉表情看着这位姑娘。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果断拦住了姑娘向车厢后走的脚步,满怀歉意对她说:“不好意思啊,姑娘,今天我没带钱,那个,能不能……”

搭讪是一门艺术,这句话来自于我的一位上海舍友,此人每日宅在宿舍看动漫打游戏,两年大学时间里唯一搭讪过的女性生物除了食堂大妈就是总在图书馆附近转悠的那只母狗。可他并不甘寂寞,有一段时间沉迷于创造搭讪技巧,以至于他在贴吧里“颠沛无名”的艾迪瞬间粉丝无数。他写了大概整整一万字的《搭讪守则手册》,包括了如何讨姑娘欢心、如何让姑娘答应和你共度晚餐,如何委婉地试探姑娘,如何增加姑娘对你的依赖感、如何趁虚而入一举拿下姑娘等等。而经我们宿舍讨论,此人一万字的文采,或许都没有阿龙那一句话让人信服。阿龙说:“啥?咋搭讪姑娘?你们南方人没听过臭不要脸这个成语吗?”

当然了,严格的来说,此刻我并非是在搭讪,不过却比搭讪还臭不要脸。

姑娘的反应超乎了我的预料,她抬头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话,缓缓地拿出了鼓鼓的钱包,从拥堵的一块钱广场中抽出了一张,平淡地递给了我,就像我们早就认识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表情和多说什么话一般。

我愣了几秒,一边接了这张一块钱一边赶忙说:“姑娘,我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个我……”

姑娘看着我笑了笑,挥了挥她秀气的左手,打断我说:“没关系,不用谢。”

我回头望了望呆滞的阿龙,咽了口唾沫,把刚才的话继续说完:“那个我们其实是两个人……要两块钱……”

就这样,我认识了这个姑娘。姑娘说,我名字不好听,你就叫我黑子吧。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忽然看到了一条关于太阳黑子的新闻,于是想起了那个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姑娘。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黑子说,喂。

我说,喂,是黑子吗?

黑子说,嗯?你打错电话了吧,我不是什么黑子,我是……噢!对!我想起来了,我是黑子,你是那个没钱还要坐公交的男生吧?

我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黑子说,我当时只是随便说了个名字,其实没人叫我黑子,我叫白洁,叫我白洁吧。

我说,嗯,那我还是叫你黑子吧。上次你帮了我的忙,我想谢谢你,请你吃个饭吧。

黑子说,这样不大好吧,我只是顺手帮忙而已,这点小事不用这样感谢我,这都是举手之劳。

我说,那这样的话…

黑子打断了我的话,你请我去哪儿吃饭?

我说,德子路有一家狼牙奶茶店旁边有个郭家菜挺不错的,咱们一会儿先去奶茶店碰面怎么样?

黑子说,好啊,没问题。

我说,那你现在在哪儿。

黑子说,狼牙奶茶店。

当我在奶茶店找到黑子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吸着一杯奶茶,眼神迷离地看着附近的人来人往。当我叫她黑子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奶茶被她吸的刺溜刺溜作响。

坐在黑子的对面,我得以近距离地观察一次她。她的脸略显年轻,戴着一副简约的黑色眼睛,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纯白色的T恤,看起来很青春阳光。当然了,或许在这一刻大家的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姑娘形象,但是事实上,那是因为我把关键的描述都略去了。

我的上海舍友曾经说过,永远不要评论一个姑娘的长相,我们没有任何的优越感能去评论她们,她们是神圣的。当时我们看着说这句话的他,就像看着圣母玛利亚一样,顿时心里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崇拜感。直到有一次我们一起看某一部电影的时候,这个年轻的上海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屏幕里的女配角说:“我草!这丑逼!“

黑子长得很是一般,身材偏胖,把她丢在大马路上可能也没有谁能有兴趣多看她几眼。但这并不代表我之前的表述是在骗人,我只是想坦白,这不大可能会是一个你们想象中的故事。

黑子说,我想减肥,就不要去吃饭了。

我说,嗯,是该减肥了。

沉默许久。黑子又把奶茶喝的刺溜刺溜响。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奶茶。

黑子说,我想搞明白一些事情。一些…很复杂的事情。

我说,你想搞明白什么。

黑子说,想搞明白这个狼牙奶茶店为啥要叫狼牙奶茶店。

我说,哈哈,可能是因为这个店老板的前世是个使狼牙棒的英雄。

黑子说,什么是狼牙棒。

我说,嗯…就是一种武器….类似于一根木棒前端有很多刺。

黑子说,哦。你家有狼牙棒吗?

我说,啊?你怎么这么想?我家怎么会有狼牙棒。

黑子说,我家就有狼牙棒。

我说,不可能吧,你一定在逗我……不会是真的吧?

黑子说,不可能,我在逗你。

这次的交谈让我抓耳挠腮。之后我们的话题依旧如此莫名其妙,黑子很少会露出一个表情,就算有时会笑笑也只是浅浅一笑,让我很是尴尬。聊了没有一个小时,我有点坐不住了,我说,我下午还有点事情,不好意思现在要走了。

黑子说,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的开头,就是不好意思。哈哈,最后一句也是。

黑子说,别说话。你要是现在说话就不是最后一句了。再见,拜拜。

黑子冲我又挥了挥手,作别,我差点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拜拜,还好记得黑子让我别说话,我笑了笑也挥手作别,感觉自己这蹩脚的离别借口让自己有些愧疚。

没有多久,兴许也就是两个星期那么久,我收到了一封信。在这个失去手机就失去整个世界的世界里,写信简直就已经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情怀,当然除了个别人装逼的行为。

信的署名是黑子,可信里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张信纸也没有。我的记忆开始有些模糊,我似乎有些忘了这个黑子是谁。想了起来之后,我有些疑惑地打通了给黑子的电话,还好我没有删电话号码的习惯。

我说,喂?黑子?

电话那头,你是?

我说,阿姨?我打错电话了吗?

电话那头,你是找白洁的吧。

我想了许久,说,对对对,是白洁。

电话那头,你是她什么人?

我又想了许久,说,一个朋友吧,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挂了吧。电话那头,我闺女…自己走了…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能不能跟阿姨说说…她平时都说些什么啊…

我说,自己走了?意思是……自杀了?

电话那头,是啊….呜…….

我说,其实我跟她不是很熟…我也不知道她平时说什么…不好意思啊…阿姨。

说完不好意思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她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我开始竭尽脑汁地想那些对话,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句子里到底有什么内涵。这让我感到惶恐和自责,我开始为自己的没有耐心和借口而感到难过,我应该猜到她是想告诉我什么的,而我却没有用心去听。

当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多数人听的时候,他们一边热火朝天地喝着酒碰着杯嚣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哦?死啦?怎么自杀了?是不是被哪个男的甩了?

于是我沉默了。我一遍一遍地对着当时我们的台词,我们的动作,想要从那些蛛丝马迹中得到她真正想说的话。我肯定,她一定在暗示着什么,只不过她用了另一种方式来表达给这个世界,这个让她最终决定离开的世界。

我的上海舍友跟我说,她也许什么都不想说,但她也许把所有的都说了出来。阿龙听到后,哈哈大笑,说:“你说话跟放屁一样!”

我深知她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依旧内疚,我把一个逝去的人最后想说的话给弄丢了。

还有那封什么都没有的信。

黑子,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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