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目录 上一章：她所想象的爱情
一夜无梦，睡得真叫一个踏实舒服。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体会过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的快感了，醒来时我特意多在被窝里懒了一会儿，顺便稍稍平息每晨一勃后的余威。
朦胧间我又想起了南红，不知这个妮子此时躺在哪个被窝里，假如她一睁眼也看到像我这样正在‘降旗’的男人，会不会依旧像曾经那样，搞一些让人欲罢不能的sexy恶作剧。
卧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吹来一股伴着沙粒的邪风，我的眼睛毫无意外中招，最后通红一片泪流不止。我起身跑到厕所里，不停的往脸上拍打着凉水。
冰冷的刺感，零散且细碎的敷满了整个脸庞，我终于又可以把眼睛睁开。然后看向镜子，看向镜中胡子拉碴的自己。
“我是不是老了？”望着镜子里的那个傻屌，我总是难以按捺心中的别扭和委屈，既然老天给了我一张天使的面容，为何还要苦苦发难，非得再给我一副魔鬼的身材呢？
然而这次我在臭美的时候，很不巧的忘了昨晚刚刚请了一位新神仙进家门。或许是赞美自己的时候，忘了考虑她老人家的感受，所以当我依着巨大声响回到卧室时，维纳斯早已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但我坚信，这一定是爱神被我昨晚的祷告感动得无法自拔，今天想幻化成人形来守护我才搞成这样的。毕竟像我这么痴情专一的男人，在这个浮躁的现世里已经不多见了。
‘嘭——’，维纳斯仅剩的脑袋也裂成了两半。
上午发生的这些琐事并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虽然我收拾那些杂乱的石块用了整整一个中午。等我把最后一块碎石头扔进垃圾堆里，肚子也终于应景的叫出了声，提醒我觅食的时辰到了。
可我并没有急于去饭店，而是溜达进一家理发馆里。此前看过某本书还是某部电影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里面的一句话我始终记忆犹新——在迎接新生活之前，记得先换一个新的发型。
在以死相逼那位理发小哥不办会员，也不剃毛寸之后，我如愿以偿的顶了一头莫西干出来，就和02年韩日世界杯小贝留的发型一模一样。可我的发质太软了，只好依靠大量的啫喱水来定型，这也着实让我难以分辨清，脑袋上到底顶的是头发还是树杈子。
我把早已预备好的墨镜罩在眼睛上，再搭上今天特意穿的黑色小皮夹克，一股浓浓的朋克风似乎瞬间将我的逼格提升了十七八个档次。此时的我假如再背一把电吉他，琴套一定要古板笨重的纯黑色，最后再往上面用血红的字体写一句——“punk's not dead”。这样的场景光想一想，就感觉有数不尽的果儿们将来投怀送抱。
怀着这种美好的希冀，我如沐春风的顶着一头树杈子走进了牛排店里。来这里的原因无它，一来是因为牛排味道还行，二来是因为这里的牛排很便宜，三来是因为今天点这里的牛排会有意面赠送。
“五分熟，谢谢！”虽然明知道服务员端上来的一定是七分熟，但适当的提醒一下她还是有必要的。不论的厨子的水平如何，起码面对服务员的尊严是不能丢的，不然端上来一盘比铁板还硬的牛肉找谁说理去？
与此前不同的是，端上牛排的服务员换成了一位此前我从未见过的姑娘。她的皮肤很白皙，笑的时候嘴里还会有两颗虎牙溜出来。我想昨晚的维纳斯一定是显灵了，这个姑娘对着我甜甜的打了个招呼，还以‘品酒’为噱头送我一杯红酒来佐餐。
是的，我荡漾了。原来半斤白酒可以达到的这种状态，在新生活的第一天，就被一个姑娘外加一杯红酒轻易的撩起来了。我很想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又担心这么直愣愣的发问太突兀，而且很有可能导致我没法顺利搞到她的电话号码。
“这红酒不错，品着像是法国南部的酒窖酿出来的。”我故作高深的摇摇高脚杯，虽然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么做是否真的可以达到‘醒酒’的目的。
她的虎牙又露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不禁让我心猿意马。当然，假如她回答的没那么直白，或许我还可以多荡漾一会儿。
“你这是什么舌头？这不过是我们自家酿的红酒罢了。”
我把剩余的半块牛排一口气塞进嘴里，生怕自己再出做刚刚那种‘装逼不成反被嘲’的脑残行为。可她并未就此离开，而是一脸‘端庄’的坐在了我面前。虽然她的小虎牙总会时不时跳脱出来，明晃晃的彰显着她的偷笑行径。可此情此景我只能沉默对待，因为我的嘴只要稍稍张大一些，里面的牛肉就会一块接一块的蹦出来。
“这是我给客人煎的第一份牛排，有这么好吃吗？”她笑的更开心了，然后又给我的杯子里蓄满了红酒。我赶忙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这才把最后那块带着筋的牛肉顺了下去。
“吃着美女做的牛排，喝着美女倒的美酒，我都有点舍不得吃完这顿饭了。”她似乎很开朗，虽然明知道我这样的搭讪方式很蹩脚，可依然笑的很灿烂。
一般在这个时候，我是不怎么愿意去猜她的心思的。两个陌生的人用陌生的方式去熟悉对方，所谓的好感亦或是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自予的屏障罢了。因此，我其实更喜欢自然而然的相处方式，以及随遇而安积攒起的好感。
“谢谢夸奖，我叫紫晶，这家饭店的新老板。假如你以后常常光顾的话，我想这种机会一定会有很多。”她递给了我一张名片，卡片衬着她的名字也是紫色的，非常的亮眼别致。更让我开心的是，她的手机号也轻而易举的到手了。
我抿了口红酒，舌尖微涩的口感与心中悸动的紧张交织在一起，倒是有别样的一番感觉在脑海里若沉若浮。面前的这位紫晶姑娘含笑不语，可爱的小虎牙躲起了猫猫。利落的短发遮了半边眼睛，却反而衬得她的眸子愈发明亮。
这是我第二次，仿佛从一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怎么也望不到边际的墨景。在黑白的景致里，似乎永远都有未知的秘密等着我去探寻。因此，我的内心里不出意外的产生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我很清楚的记得，这种恐惧感是谁带给我的。我也更清晰的明白，这种恐惧感是谁也无法再将它带走的。所以，当我听到“欢迎下次再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站在了饭店门外。
阳光在这个时候总是最刺眼的，我就像西游记里被佛光罩住无处遁形的小妖一样，任凭如何鸡飞狗跳、闪转腾挪，都抵不过人家一句了无牵挂的‘阿弥陀佛’。
所以，我总是喜欢躲在人多的地方，比如川流不息的街头，或是人声鼎沸的广场，也可能是时喧时静的教室里。
“只有把你自己藏在芸芸众生里边，你才真的是芸芸众生。”这是金刚曾跟我说的一句话，彼时我还处于一幅画都卖不出去，极其穷困潦倒的境地。是他带着红烧牛肉方便面和王中王火腿肠，拯救了那个时候奄奄一息的我。
他说我的画太不接地气，可又不是抽象派风格，就像一个只懂吸奶却找不到奶头的娃娃一样，即使嚎的再响亮，画的再好看，也改变不了我即将被饿死的局面。所以，他把我带到一处工地，陪着我搬了三个月的砖。
没错，在体验这种民工生活之前，我俩都是寒酸的蹩脚小画工，连画家都算不上。然后我们就这样做了三个月的蹩脚小民工，这期间我俩体验了什么样的生活，获得了什么样的感悟，其实很难讲出来。但每周六统一改善伙食时的红烧肉，纵使过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和金刚津津乐道的话题。
体验生活归来之后，最令我愤恨的并不是自己压根就没得到什么灵魂上的升华，而是变得粗壮的手指和手臂在绘画时，总是难以控制力度的描跑偏。天知道我扔了多少画纸、画笔才重新找回曾经的状态。
倒是我的饮食方面在‘民工之旅’后，有了一定意义上的质变。此前馒头这类吃食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噩梦般的存在，因为我很讨厌没什么味道的吃食。可当工地里一位憨厚耿直的大哥，先是强行让我咬了一大口馒头，然后又薅起大葱蘸上酱一股脑塞进我嘴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首先蹦出的是岛国经典爱情电影，男女主角在开战前的预备工作中那些不可描述的、嘶嘶唔唔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唯美’画面。
象征性的抵触之后，味蕾包裹着葱酱味道的馒头，仿佛一刹那就炸开了我的口腔，就和某广告语的那样——“根本停不下来”。虽然这期间，我似乎听见了三观碎裂的声音，虽然那位大哥的葱和酱均被我霸占了去，虽然金刚的馒头也被我抢走了两个。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我只知道，这顿饭是我二十岁之后吃的最香的一顿。
此后的日子里，我的画室便很少有人再来做客了，南红也曾这样调侃过我，“别人的画室一般也就是画的东西辣眼睛。你就不一样了，不仅是画，还有那一堆大葱，都够辣眼睛的。”
但要论讽刺挖苦我，其实还是我的好兄弟、兼救命恩人、兼损友、兼天杀的、兼狗日的——金刚同志独占鳌头。他特意题了十个大字，裱在我的画室里最显眼的位置上，并以断供方便面和火腿肠为由威胁我不许撤下。
所以每当我踏入画室看到那幅字的时候，那段屈辱壮烈且令人回味的记忆总会袭面而来，随后把我带回到那个迷茫而又错乱的年纪。
在这段记忆之前，我只有我自己；在这段记忆之后，我有了南红；在这段记忆之后的之后，也就是现在，却又只剩下了我自己。
似乎也只有那副旧题字没什么变化，依旧坚挺而又风光的霸占着画室里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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