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是一只普通的乡村土狗。对于小说主人公来说，它却是一份难以忘怀的成长陪伴和精神寄托。
第三十三章
“妈，你得到医院去看看。你这都咳出血来了！”我和张超劝着母亲。
“没事！可能是最近天气干燥，人一忙起来就忘了喝水。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说吧。”母亲让我们放宽心，一边还忙着手上的零活。
天气越来越热，眼瞅着高考的日子正在逼近。家里人每次让母亲去医院检查一下，她总说就是咳嗽几声，没啥要紧的事，等我高考结束了再说。
那段时间，高考成了一个不大的家庭里最重大的事情。其他一切事儿都要暂时放到一边，其他人除了不能添乱，还得做好后勤服务工作。母亲就像一个偏执的独裁者，倔强地坚持这一不成文的原则。
张超本来准备给修车店里增添一台设备，需要向家里借点钱，母亲说等你弟弟上了大学再说，这点钱不能乱动。父亲受伤后腰椎留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疼的直冒汗，医生说是伤了元气，要中医慢慢调理才能恢复，他们一听也就一直拖着，疼的时候贴几片虎皮膏药在背后，也不管起不起作用。李霞姐和张超在修理店朝夕相处，慢慢滋生了爱情的火花，两人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本来两家父母都有意趁着爱情的火苗正旺，早日促成他们踏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可是高考在即，马上又要准备一大笔学费，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把这桩好事延后了。
我就像一个即将登台表演的话剧演员，周围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家里所有人的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到我身上，他们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想象着我在舞台中央闪闪发光，早已安耐不住的双手等待表演结束的时候尽情鼓掌，却不知台上的人紧张的双手无处安放。
我并没有感觉到被关注的幸福，反而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触。我渴望默默完成这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赛道，他们却把它变成了一场不能输的接力赛跑。
和李晓云之间的通信是唯一能舒缓压力的途径，聪慧的她总能从只言片语中感知笼罩在我身上的无形枷锁。一封封从秦岭山脉那边飞来的信件，总能让人在激动中获得平静。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等高考结束一切都会变好，身上的重担会自然卸下，心仪的女孩会再次相见，还要一起见证新千年的第一缕阳光。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周围的人自然会淹没在阴影里。没有人知道母亲的情况正在一天天恶化，包括她自己。
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像往常一样弄好早饭，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往塑料花工厂。路上还看不到几个人，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母亲说，当时她正好拐到一个路口，突然感到一股不能抑制的胸痛，同时伴随着呼吸的困难，还来不及停下车就重重地摔倒在地，躺在路边的浓雾里失去了知觉。国道上雾气朦胧，人又很少，母亲一直躺在路边，浓雾散去后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当我们匆匆赶往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清醒过来，前额磕破了，正用一块纱布按在上面止血。
“你们咋都来了！没事没事……张越，你赶紧回去复习哦。”母亲说她就是突然有点发晕，现在已经没事了，还一个劲地催促我赶紧回学校。看到母亲磕破的额头，我有些难过，又有些生气，那止不住的咳嗽声，提醒我们情况没有那么她说的那么乐观。
“病人咳嗽很严重，痰中有血。另外，还有胸闷发晕现象，得做详细检查！”值班医生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转身就走了，我们在医院忙前忙后，一定要母亲做一次彻底检查，弄清楚病因。
母亲拗不过家人的坚持，同意做检查，同时又说：“哎……我看这就是浪费钱啊，咳嗽能有多大事啊！”
一周后，哥哥陪着母亲去医院拿检查结果。主任医生把哥哥单独叫到办公室，把门关上后，一脸严肃地对他说：“病人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容乐观！”
张超说他听到医生的话，悬着的心蹦蹦直跳，颤颤巍巍又故作镇定地问：“具体什么情况？”
“你是病人儿子吧？检查结果显示你母亲患的是肺癌。”
肺癌？听见主任医生的话，张超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座位上说不出话来。
“结合病人平时的症状，我们有很大把握确定是肺癌。不过为保险起见，我建议你们再到市里做一次更深入的检查。”医生见张超半天不说话，又把情况介绍了一番。
我不知道张超是如何把这个结果告知母亲的，也不知道她得知后的第一反应。我只知道，见到她们的那一刻，母亲正在安慰流泪的张超。同时，又轻声细语地对着我和父亲说：“没事的，没事的，回家再说啊！”
去市里复查的时候，是我陪着母亲去的。那一次，母亲破天荒地让我请假陪他去市里，哥哥把我们送到县运司，买了两张车票，看着我们上了车才走。
我和母亲坐在座位上，车窗外的麦田绿油油的连成一片，我却无心欣赏，心情沉重地低着头默不作声。母亲让人有些惊讶地握住我的手，说：“小时候天天盼着你们长大，可是长大了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啊！”我第一次在她的话里感到一种无奈。
“对了，还有多久高考？”母亲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问我。
“还有一百天！”听到我的回话，母亲在嘴里默默地念叨着、重复着。
这一次轮到我被医生单独叫到办公室里，母亲孤独地在外面等着最终的结果。
“复查结果出来了，经医院专家会诊确定是肺癌。”医生看着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情况？”我茫然地问道，双手在桌子底下颤抖。
“这么说吧，就目前的医疗水平，肺癌是一种很难医治的疾病。而且你母亲的情况已经到了肺癌晚期，肿瘤已经扩散到了整个胸腔……”
医生没有把话说完，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