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树叶飘零,大地金黄,霜叶嫣红,一切都变成了秋天的模样。校园的那处墙壁上,爬山虎也换上了高贵的服装。它的枝头抓住墙顶的栏杆,像瀑布般直泻而下,原本翠绿的叶子,有的高傲地保持着本色,有的变黄,有的变紫,而大多数的叶子变红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团火焰。各色叶子聚集在一起,绘成一副色彩斑斓的水彩画,为校园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每年爬山虎红了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老杨——那个在校园里栽下爬山虎的人,而他,已经不在了。
老杨其实并不老,五十来岁,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头发稀疏而又花白,仅剩的几绺头发盘旋在头顶上,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后勤主任,一位和蔼可敬的长者,我们都习惯尊称他为“老杨”。
有一年春天,学校搞绿化,老杨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截干枯的藤条,栽在办公室后面的花园里,之后的好多天里,总能看见他拿着铁锹,弯着腰在花园侍弄,浇水,除草。因为好奇,我走近去看,只见滕条上已经开始抽出了新芽,枯萎的枝干上泛着绿意,与周围的绿色相比显得十分娇嫩。
“这是什么东西呀?看你天天在忙活。”
“爬山虎。”老杨告诉我。
“那么小,能活吗?”
“你可别小瞧它,这家伙生命旺着呢!等到夏天,就能长到一人多高,爬到墙上去了,用不了几年,就挂到上面栏杆处了。”老杨胸有成竹。
“是吗?”我抬头望了望墙头上的栏杆,不大相信。
到了夏天,无意中走到办公室后面,我顿时惊呆了。那爬山虎已经超出了两米,枯黄的滕条换上了碧绿的盛装,它顽强地生长着,用细细的脚Y紧紧抓住老杨为它搭的桥,沿着铁丝一路向上攀爬。叶子青翠欲滴,为墙面披上了绿色的外衣。几年后的,它正如老杨所预言的那样,早已爬上了墙头,仍在一直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地努力生长着,像极了老杨。
对老杨深深的的怀念还因为我内心无处安放的愧疚感。那年秋天,学校校舍搬迁,后勤处安排的劳动格外多。早在前几天搬迁男生宿舍,因为劳动工具,班上一名男生和九年级几名学生发生冲突住进了医院,打人的学生家长又十分不讲理,搞得我焦头烂额。那天,后勤处又安排我班学生搬桌椅,加之前一天大量的劳动、连日来在医院的奔波等等事情一起涌上心头,一股无名的火瞬间就爆发了,我冲到老杨面前,出言不逊: “你这劳动任务咋分配的?怎么又到我班了?那碳堆的像山似的,昨天我们班学生刚把碳铲到仓库里,你忘了吗?”
“搬桌子劳动量大,各班都要参加,为了方便,从一班先开始。今年劳动多,光靠我一个人是干不完的,你还要多体谅。”老杨耐心地给我解释。
“那昨天那么一大堆碳,一班和二班学生铲完的,别的班都没参加,今天就不算了吗?能不能分的公平些?前几天的劳动,你都没给我这个班主任通知,结果学生现在还在医院住着,你知道吗?”我一吐为快,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分配劳动任务是个眼功活,又没办法称量。学生又不是我打伤的。你实在不愿意配合今天就算了!”好脾气的老杨也恼了。
“算了就算了!”我朝学生大手一挥:“今天不劳动了,走!”学生面面相觑,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物件,跟我回到了教室,把老杨晾在那里了。其实在回教室的途中,我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换位思考,这么大的学校,后勤服务工作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眼看校园一天天变好,我一边享受着他的劳动果实,一边又去顶撞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冲动了!后来唐校长还专门委婉的地调停了此事。
此后的许多日子里,我们见面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依然亲切地打招呼,老杨的嘴角依然挂着那丝微笑。而我内心的愧疚之情却与日俱增,好多次想向他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就在嘴边,却又屡次被我吞咽下去了。
2020年的春天,老杨突然心脏病发作,他还不到六十岁,正是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永远地离开了。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走的那么匆忙,让人至今都难以置信。那时正是疫情肆虐的时候,我没有办法为他送行,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每逢秋天,爬山虎红了的季节,那叶子红的那么稳重,那么深沉,我就想起了老杨,仿佛看见老杨手握铁锹,又在花园里忙活起来。唉!总觉来日方长其实并不长,不知老杨在那边是否安好?又是否原谅了我当初的鲁莽和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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