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记

腊月的寒风肆虐着旷野，像一个野蛮的入侵者，横扫眉头和鼻尖，让裸露冰冷的肌肤更是雪上加霜。在乡下吃过午饭，我刚要开车回瑞安，妈妈说搭我的车去虹桥路给爸爸买羽绒服。

我抱怨爸爸买衣服从不配合，每次都是妈妈买回来给他试，来回折腾了多次才算合身。妈妈却不厌其烦，乐在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次，十几年前，弟弟的上海女朋友初次上门，妈妈给爸爸买了一件千多元的衬衫，爸爸穿上后精神焕发，立即年轻了十岁。他穿到自家店里，左邻右舍的同行都说好看，纷纷打听花多少钱买的。爸爸热心相告，说花150元买的。一位毛姓同行闻听心动，到服装市场寻遍了都找不到爸爸身上那件物美价廉的衬衫，最后问我妈是哪里买的？妈妈扑哧一笑说：这件衣服专卖店买的，花了1500元，怕他心疼钱，所以故意少报了一个零。

妈妈谎报衣服价格的军情不止一次，不知道爸爸是真被蒙在鼓里还是故作糊涂？

我搀着妈妈的手穿过拥堵的车流，走向服装店。一家家的逛，看到女装店，我忍不住多看一眼，多希望妈妈能停下匆忙的脚步，看看这些精致的女装，买一件装扮自己。妈妈却断然拒绝了我的提议，直奔男装店。品品这件，摸摸那件，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件衣服。

临近晚饭时间，爸爸的电话追踪而来：“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吃晚饭？”

“我在瑞安，给自己买衣服呢！等下坐7路车回去。”妈妈说。

“那你小心点，回来时打个电话，我在站牌下接你。”

“接什么，又不是不认识路？”妈妈嗔怪地拒绝。

妈妈放下电话。我疑惑不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爸爸，你在为他买过年新衣？”

“就他那抠门的样儿，如果让他知道给他买新衣，那不等于割他的肉。我说给自己买，他就不会心疼。”

我看着妈妈身上价值不菲的貂皮大衣，纳闷爸爸为何对妈妈如此慷慨，而对自己这么吝啬？

在一家正品男装店，妈妈终于看上一件款式新颖、轻薄柔软的黑色连帽羽绒服。爸爸的背因年纪大了微驼，有帽子的大衣刚好修饰缺陷。只是一问价格，我俩暗自惊心，在冷空气来临之前的那段日子，这件衣服不到标价的一半。现在仗着年关近和冷空气的频繁来袭，价格居高不下。费了很多口舌，能说会道的女店主只愿降价30元卖与我们。妈妈犹疑着。我果断挽起妈妈的胳膊走出店铺，根据以往经验，女店主肯定会喊住我们适当让步。但是走出一段距离，妈妈频频回头，不见女店主追出挽留，不禁有点悻悻然。

有这一件连帽羽绒占据心扉，妈妈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衣服，再逛下去，一切显得索然。我安慰她，这种羽绒服网上多的是，我上网淘一件回来给爸爸。

“真的。”妈妈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安心登上7路公交车。我朝她挥挥手。

车门关闭的刹那，我看到妈妈眼里的恋恋不舍，心突然颤动了一下。公交车喷出一团黑烟，绝尘而去。

我向着那个讨厌的女店主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