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狂奔,黑色的大衣在身后翻飞,不远处是公交站,打着刺眼灯光的公交车将要到站。
踏上车门,拿出手机扫了码,他坐在车中单独陈列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第一眼看见的是眼眶泛黑的自己,凌乱的短发,憔悴在他曾经的浓眉大眼里横行,眉眼的耷拉与嘴角的冷漠正搭,但他却快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他叫霍哲,他希望确实如此,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被困意席卷,在车身规律地起伏中,在窗外闪烁不停的灯光中,他屈服了生理的规律。
他梦见了自己白天做的事,上班。
幸好,没有梦见做了什么,他只是像一个背后灵,看着工作的自己。
一个背影,笔直的背脊,随后弯曲,逐渐伏下,又一次挺直,转身,露出僵硬的笑,口中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随后在主管的注视下,将背脊对着所有看向他的人。
起身,僵硬地行走,打饭,吃着东西的时候,掏出手机,刷刷微博,看看抖音,点开小说,翻上几页,然后回到办公室,在午休的时间里,继续玩着手机。
然后又是办公。
有趣的是,他感觉这个梦的时间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他望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变动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只有在午休里,一切才在加速,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梦里的自己吃了什么。
如果说上班近乎是一种折磨,那么只能看着别人上班,则的的确确是一种酷刑了。
他在梦中什么也做不了,而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四个钟。
双手翻飞,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敲击键盘声和同事之间的交流所构筑的安静,但正是在这一种氛围中,他看见屏幕中工作的自己,面容清晰起来,脸上有着喜气洋洋的笑。
他和自己在屏幕中对视,随后,一切似乎停止了片刻,在安静的噪声中,他醒了。
“下车了,到总站了!”
霍哲下了车,茫然地裹住衣服,冬夜的s城比他想象中要冷。
明天是周日,这里离家也不远,要不走回去吧?他慢慢地走,把蓝牙耳机戴上,哼着自己听不见的调,快活,很快活。
在即将到家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总体来说,是一封委婉的辞退通知。
理由是他最近的表现使同事感到不适,而且在工作上的表现也难以让主管满意,并且建议他及时去心理医院就医。
霍哲站在自己家的门前,把钥匙插进门锁里,头顶白茫茫的灯让他的影子覆盖住生了锈的门把手。
楼道里刷得雪白的墙从此以后偶尔会出现一些涂鸦,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霍哲觉得自己已经连家门都开不了了。
他将大衣脱下,捂住了自己的脸。
脑海里是梦里的自己,还是屏幕里的自己。
此刻还能确信的,是霍哲,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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