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7天的时间,来的快去的也快,离开了学校,车开下那座山,直至志愿者各自分别,失落感才恍然袭击着我大脑的每根神经。
倘若今年暑假没有选择再一次重复去年的故事,我便不会把"美姑"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当做生命里的一个落脚点;倘若今年我能再稍稍保留那么一点真心,我便只会把那群孩子,那片风景那片天当做记忆深处的一个影子,索性对这一切,本人便连过客也算不上。
然,直至真正临近分别,想到一大早即将滚动的车轮。我躺在床上,醒地极早,且再也无法入眠,索性睁开眼睛等待天灰蒙。
曾经说过,人的思想只要一闲下来,便会有各种东西侵袭你,于是,头脑里开始不停地冒出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便可能是永远,这一声再见,其实就是"再也不见"。呵呵,才发现,真真是因为有了第二次,"永远"这个词才变得可怕起来,明年你不会来了,明年的明年你也不会来了,哦,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来了。
真是一个自私又残忍的人,如何便说出了永远。
这又一个七天,我很乐意把一切得失悲喜记下来,并且贪心的希望,等到翻看时,能将回忆追溯到极致,能让关于那里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在脑海里重现。真真是贪心的。
第二次到那个地方,学校依旧是几间连校名都找不着在哪儿的小平房,学校门口的小坡上依旧常常蹲着、坐着几个瘦弱,衣服早已分不清颜色,鞋子破洞的小孩儿。今年上下山的路况倒是好了很多,当然,是相比于去年三个小时的上山车程,出发行动还得祈祷天气,全体志愿者下来推车的场景来看。
最亮眼的是学校房顶上安装的太阳能,魏老师走了之后,政府派了老师到这个学校,不过后来听孩子说,有老师一个周都不来上课。学校以前的杂货房,一间改成了厕所加浴室,一间改成了厨房。
本是满心欢喜今年这里有厕所,可以洗澡的好境况的,之后才发现,厕所依旧没法用,太阳能不过是个摆设,想用厨房也没锅,更加悲伤的是,还停电,使得最后做饭像野炊一样,18个人的饭菜要做一个上午。
当时所有的志愿应该与我一样吧,做好了停电七天的打算,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同时约定不到最后不用电宝。这样子,第二天下午来电这件事才变成了所有人的惊喜。
第二天下午的活动内容是在山上进行的,记得当时还与谁调侃,我们下山,就会发现来电了。许是来过一次的缘故,对蓝天草原也免疫起来,也由于去年的经历给今年的我带来一种无法言明的差距感、失落感,使得前面好几天对很多事情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
去年,一群黑不溜秋,年龄参差不齐,穿得又脏又烂的孩子,在教室里朗朗背诵《弟子规》的场景第一次湿了我的眼眶。今年,同样的场景又感动了几人?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有孩子记得我的,那群与那里的蓝天一样干净的孩子。
第一天中午,志愿者在孩子们从窗户那里向内张望下,不知该当如何地吃完了一顿午饭。其实当地彝族人是习惯每天只吃两顿饭的,但后来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们第二天一定要带些吃的来学校。以至于后来有"一个小朋友用一个塑料袋装着看起来有油的米饭,同时,很多个小朋友,用没洗的手捧着饭往嘴里送"的场景在我面前出现。
卫生习惯当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厕所,不洗脸洗手洗澡,衣服我看到的永远都是同一身,吃完了饭菜的碗下一顿接着用……这些由于物质、生活条件的糟糕所加剧的不好,真的应该被改变的啊。我想,当地人的平均寿命只有四五十岁与这些也应该是脱不了干系的。
上课时,有一个小朋友的家长到学校里来,叫他回家收拾东西,当天晚上要去新疆打工。小男孩儿未满十四岁,所幸后来并没有去,所幸后来又回到了学校。
小男孩有两个姐姐,三个弟弟,是个单亲家庭。那天下午放了学,身边围了好几个小孩儿,他问我
"你家在哪儿?"
"四川仁寿啊"
"爸爸妈妈都在么?"
"在啊,爸爸外面上班,妈妈在家"
抱着一种莫名的好奇,问了一句,你的爸爸妈妈呢?他说妈妈在,爸爸不在了。"爸爸出去上班了?","爸爸死了,上吊死的",孩子说的云淡风轻,听起来却悲伤不已。周围都安静下来,我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他,就这样静呆了好几秒。
最后一天闭营仪式,上午一直在下大雨,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发39.5的高烧,几个志愿者用湿毛巾一直在给他退烧,魏老师嘱咐志愿者不能送他回家,不能给他吃药,我们只能照做,只能等到下午放学,让两个小孩儿送他回家。走时男孩儿身上依旧发烫,没有再给他量过体温,第二天我们就下山了,已经不知道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还在发烧么。
我想起去年魏老师说的,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就遇见一个小男孩发近四十度的高烧,男孩儿躺在里面,所有的家人亲戚蹲在门口,静静地等待那个小男孩死去,静静地等吃那么一顿丧宴。后来,那个人没有死,魏老师救回来的,后来,有人告诉魏老师,他不该这样去管这些事,一旦那个小男孩死去了,彝族那一个家族的人可能缠你一辈子,再无法脱身,后来,魏老师说他很后怕,后来,我们也遇见一个小男孩发高烧,后来,我们就走了。
第四天,安排的是家访,我和我的搭档翻山越岭,真的是快走着走了好多好多的路,我倒是做了一次地地道道的女汉子,我实在爬不动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拉着我拖上了一个坡。每一户人家都很热情,期间,我们去小组长家时,他妈妈给我们乘了好大好大一碗米酒,虽然可能不太喝的下。
有人给志愿者说,在他们那里,如果你没有吃的,随便敲一户人家的门,就会让你填饱肚子。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尽管路上随处可见人和各种牲畜的粪便,甚至很多时候不忍下脚,你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以前,你没有看到过如此澄澈的眼睛,人马奔跑的旷野,未经雕饰的自然的美好。
用尽全身力气,坚持着爬上了山顶,便开始下大雨了,不想撑伞,只是一直跑,直到雨点打在身上疼。那天全身都湿透了地,包括鞋子,回到了学校。
不得不吐槽一句,那群孩子的体力是真的好,比我们谁的都好。
今年志愿者感冒发烧地只剩下几个,包括我,也头痛了好几天,蹲下去,站起来,天已经要黑好十几秒了。孙阿敏和其他好几个人,身上也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疹子,直到回家也没有好。我把他归结于,哪哪儿都是的、数不清、死不绝、每间房顶上都布满的苍蝇,引起的抵抗力下降。我想,应该有好些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病找医生吧。
不想写了,写了好久好久了啊,却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来得及记下,索性不记了,不想了,过了就过了,不去就不去了,再见就再见了。
我的性情、性格相比去年是有所变化的,同样的旅程,我确然比去年放得更开。当然,这几天还有一个收获,便是,我终于上道了,"狼人杀"的道。
学校在视线里渐行渐远,直到连影子也没有了,我们中午时分到了西昌,坐上了回成都的火车。火车上,所有志愿者坐在一起聊天时,才发现,我临走时,对室友说的一句"生死未卜之感",他们也有。
时间的河,太长,且万古不息。只有人在不变地出生、老去。
我的力量如此弱小,以至于面对眼见的一切无奈与痛心,只能继续无奈与痛心着,不知所措,不知该当如何。只望着有一天,我或者你,能改变一些世界里、岁月长河里的不好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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