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尔夫人的保守党后辈的想法也和工党一致,认为政治上的权威也来自每个选民的情感、选择和自由意志。因此,英国要决定是否脱欧时,首相卡梅伦并不是去征询英国女王、坎特伯雷大主教、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的意见,也不是去询问议会议员,而是直接举行全民公投,问所有英国人:“你感觉该怎么做?”
有人可能会提出反驳,认为当时问的是“你怎么想”,而不是“你怎么感觉”。这是一种常见的误解,所有的公投和选举,诉诸的永远是人类的“感觉”,而不是人类的理性。如果民主谈的就是理性决策,那么哪还有理由让人人都享有平等的投票权?甚至还投什么票呢?早就有充分的证据显示,就是有一些人比别人学识更渊博、更具有理性,特别是讲到特定的经济和政治问题时更是如此。
对“心”的依赖,可能就是自由民主的致命弱点。一旦有人研发出相关技术,能够攻入并操纵人心,民主政治便将成为一场情感丰沛的木偶戏。
猴子,老鼠或人类看到蛇的时候会感受到恐惧,是因为大脑里的几百万个神经元迅速计算了相关数据,并得出“死亡的可能性很高”这个结论。而根据另一套生化算法的计算,如果发现有很大的可能性和附近的某个个体成功交配、建立社交连接或达成其他令人渴望的目标,性吸引的感觉就会上升。至于愤怒、内疚或宽恕之类的道德感受,则是源于与团体合作相关的神经机制。所有这些生化算法都经历了数百万年的进化打磨。如果某个古代祖先的感觉犯了某个错误,塑造这些感受的基因就不会再传给下一代。因此,感受并非与理性背道而驰,而是体现了进化的理性。
我们通常不会意识到各种感受是出于运算,原因在于这些快速的运算远不在我们的意识阈值范围内。我们感觉不到大脑里几百万个神经元在怎样运算和繁殖的可能性,于是有了一种错误的想法,以为我们对蛇的恐惧、对伴侣的选择或对欧盟的看法是出于什么神秘的自由意志。
算法不需要完美,只需要比人类强就可以了。而这并不难,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了解自己,也总是在做人生最重要决定的时犯下可怕的错误。比起算法人类因数据不足、程序错误(基因或文化上)、目标不明、生命一团混乱而犯下错误的机会,实在有过之而不及。
搜索相关,可信赖的信息。我们不再自己去搜素信息,而是靠“谷歌一下”。而随着我们越来越依赖谷歌来寻找答案,自己搜索信息的能力就会下降。今日的“真相”,已经是由谷歌搜索排名靠前的结果来定义。
“电车难题”已被哲学家讨论了多年,却对人类实际行为根本没有产生什么影响;遇到紧急情况,什么哲学都被抛在脑后,一切都由情绪和直觉处理。
在很多情况中,都是人类的情绪战胜了哲学理论。因此,如果要讲全世界的伦理和哲学史,会是个理想很买好但现实很沮丧的故事。毕竟,有多少基督徒真能把脸转过去,有多少佛教徒真能超脱利己的执念,又有多少犹太人能爱邻如己?我们所表现的,不过就是自然选择把智人塑造成的样子。一如所有的哺乳动物,智人也是靠着情绪来快速做出各种关乎生死的决定。从几百万个祖先那里,我们继承了他们的愤怒、恐惧和欲望,而这些祖先每一个都通过了最严格的自然选择质量管控测试。我们的种种特点,是为了让我们能在100万年前的非中大草原上生存和繁殖的。
对哲学家来说,未来的市场充满机遇。
机器人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它们的人工智能,而是那些人类主人天生的愚蠢和残暴。你与其说害怕机器人叛乱,不如说恐惧人心的险恶。
如果投入战争机器人作战,虽然部分公民可能会反对战争,但既然不用担心自己被征召,自己没有犯下暴行的记忆,也无需承担失去亲人的痛苦,反战游行的人数大概会锐减,反战决心也不会那么坚定。说的通俗一点,大多是人的态度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心想把信息集中在20世纪曾是专制政权的主要弱点,但到了21世纪却可能成为决定性的优势。
随着算法变得如此了解我们,某些政权能够对公民进行绝对的控制,程度甚至远超纳粹德国,而且公民可能完全无力抵抗。这种政权不仅能明确掌握你的感受,甚至能控制你的感受。
智能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意识则是能够感受痛苦、喜悦、爱和愤怒等事物的能力。我们之所以会两者不分,是因为对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来说,智能和意识会携手同行。哺乳动物处理大多数问题时靠的是“感觉”,但计算机会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处理问题。
我们对人类能力的研发,主要都是为了满足目前经济和政治体制的迫切要求,而不是为了让人类在很久之后仍然是一种保有意识的生物。
人类就像是其他经过驯化的家畜。例如我们培育的奶牛,性情温顺,乳量惊人,但在其他地方远不及其野生祖先。我们现在也正在培养一种驯化的人类,产生的数据量惊人,而却能够像海量数据处理装置中的高效芯片一样运转,然而这些“数据牛”绝对称不上是发挥了人类的最大潜能。事实上,因为我们还不太了解人类的心智,根本无从得知人类的最大潜能是什么模样。然而我们几乎没有投入什么心力来探索人类的心智,只一心想着提升网络连接的速度及大数据算法的效率。如果再不注意,最后的局面就会时退化的人类滥用进化的计算机,伤害自己,伤害世界。
未来的危险还不止数据独裁一项。自由主义秩序背后的价值观除了自由之外,也很重视平等。自由主义一直强调政治上的平等,也慢慢发现经济上的平等几乎同样重要。如果没有社会安全网的机制与一定的经济平等,自由就毫无意义。然而正因为大数据算法可能会抹去自由,同时也就可能创造出历史上最不平等的社会,让所有的财富和权力集中在一小群精英手中。大多数人的痛苦将不再是受到剥削,而是更糟糕的局面: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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