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朱朝阳的母亲

#隐秘的角落#

我并不讨厌学校，也许因为我没在学校吃过什么苦。也可能我吃过许多苦，但我都忘记了。

我会记得成绩单发下来考了89分的难过，也会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过何时都能拿100分的安全感。我的成绩一直很好，在别人看来，但是我从未像别人以为的那样觉得念书是一件轻松的事，实际上我觉得念书是一件很无力的事。在那个用分数来排名的世界里，与其说反感甚或无奈，我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麻木。理所当然就接受了，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有隐约的感觉，那是绝对的吗？奇妙的是我曾经或许感受到的压抑，在我的回忆里竟然是完全没有的。而现在当我透过一个成人的眼睛、一双父母的眼睛，再去凝视，一个孩子，一个在中国的教育体系长大的孩子的世界，再听到那些久远的名词，年级第一，120分。奥数，家长会，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要和坏孩子玩，我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全新的仿佛第一次的，恐怖。对，是恐怖。

我深深的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我永远不要让我的孩子感受这一切。然后我又问我自己，如果是我，我又能怎么做呢？我可以做的比我的父母更好吗？他们教出了一个没有学坏努力想考第一的我。没有跳楼、也没有被坏孩子欺负，没有打过架，更没有被打过。有朋友，喝过酒逃过课也偷偷早恋过。一个中学生所能体验过的一切我都平安的体验过。如果我的孩子能这样我大概就会大大松了一口气。但为什么，我感觉到不安，或者说不对劲呢？

也许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底的失败者。当我考虑自己的生活，我知道自己缺乏面对它的基本勇气。无论我做成多少事情，做得多么“优秀”。我做的最成功的事竟然就是从这个我所不认可的体系里甚至不记得任何痛苦的活过来了。

我反复的问我自己，如果我是朱朝阳的母亲我会怎么做，我希望我能和他一起，与朋友们闯荡江湖，去照顾，去帮助，去一起抵抗大人的世界。但我可以吗？作为母亲，我可以眼看着我的孩子步入危险的世界而依然和他站在一起吗？这个问题让我久久得不出答案。我是不是也会像大人一样，做出所谓合理简单的判断，与孩子们一起帮助麻烦缠身的朋友，这是“麻烦的”，而控制孩子远离“危险”是最简易的。

看到三个孩子所缺失的家庭，我又和自己说，我绝不要让我的孩子经历那种痛苦，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但是我有这个能力吗？维护好一段婚姻，保护好一个家庭。我没有，当我与自己寻问这些问题，我感受到的是与未知命运面对面时深切的软弱，远远弱于这三个孩子拼死也要冲破迷雾的决心与意志。哪怕他们只是把事情越弄越糟。可我们呢？

我很难过自己忽然就变成大人了。那个经历过月考期末考中考高考最终考出好成绩的孩子，她的生命力被剥夺了。挥舞拳头的生命力。面对困难的生命力。把事情弄得一团遭的生命力。我还没有为她找到答案，就变成了大人，变成了母亲。我第一次感受到，孩子要长大，与父母之间，与世界之间，存在一种内在的天然的矛盾与冲突。这个冲突怎么化解，怎么去帮助，是不是才是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最好的给予，也许我们应该先为自己找回孩子们的眼睛。而不是要他们快速的再快速的，成为所谓的“大人”。

大人是孩子的黄昏

如果真是诗里写的这样，那就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