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不定的人生（二十二）

摇摆不定的人生（二十二）

研究生的课堂与本科时颇有些不同。

班里总共十几个人，上课也不在传统的教室里。而是在学院研究生授课室，里边有一个大的圆形会议桌，老师坐在正前方，投影打在挂在墙上的幕布上。同学们围坐在一起。每堂课老师都先做引导，然后让同学们讨论，最后得出结论。

在研究生的课堂上，林浩然每每感到很有成就感，甚至幸福感，因为他的发言总能引人入胜，博得满堂彩，赢得大家一致好评。是的，从小他就口才好；而且他爱看书，他喜欢思考，这样的场合很能让他风光一把。很多个时候，他甚至会有点飘飘然，要是自己能够当个研究生老师该有多好，但很快会被现实拉回来。下了课去团委工作时，他完全被另外一种气氛所笼罩、裹挟——官僚主义的氛围。或者去外边教育机构兼职赚钱时，他面对的是高中生、初中生，甚至小学生。这些，所有这些，他喃喃自语，就是理想和现实。而这些每时每刻都在他读研的每天里发生。

研究生课堂上讨论的是形而上的顶层设计、空头理论，去团委工作是现实的工作生态，而课余兼职赚取生活费，则是维系他每天生存的基本资料来源。

是的，他课余还在兼职。

除了在团委工作外，每周末或者有时候周一到周五的晚上，他会去一个教育机构兼职，一对一或一对多辅导孩子，说白了就是做家教。这种事情，他大学里就做过。那个时候还在读大学，课余去做家教，赚点生活费，他很有成就感；并在同学们面前引以为豪。但现在他大学毕业又工作了两年，在读研究生，再做这件事情，完全变了味道。大学时，还没有工作过，你可以说一边在赚钱生活费，一边在积累工作经验，或者为将来工作做铺垫、打基础。但现在，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在做着这种事情，怎么感觉有些异样的情绪在里边。哎，谁不是为生活所迫呢？谁又跟钱有仇呢？在外边兼职，一个小时一百块，他一般每次去两个小时，一周去三次就是600块，四次就是800块，五次就是1000块。天，比在团委挂职当辅导员还多。

研究生生活补贴加团委工资加外边兼职，有时候他一个月收入三四千块，但更多时是二千多。但对一个学生来说，应付南方这个花花世界，足够了。

第一个要改变的方面是穿衣打扮。就像钱铎后来说的那样，他说：浩哥，你知道吗？刚见你第一面时，觉得你好土啊！可不是嘛，北方跟南方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那个时候自己去读研，穿着是北方小县城一个中学老师的打扮，黑皮鞋、西裤、衬衫，中规中矩，又土又老。再看看外边的同学们，甚至老师，人家穿得那叫一个有范、时髦、洋气，漂亮！可能自己在这方面比较有悟性，经过一年左右的摸索。林浩然穿衣打扮已经非常入情入境，合乎时宜了。把那一股子土包子劲洗白了，甚至乍一看就是南方本地的年轻人。过年回家时，爸妈看到他的打扮，楞了半天，他们说他穿得太好看了。

有时候他很享受研究生的这段时光。

每天上课，学习；下课去团委工作；周末再去兼职。生活很充实，收入也很有保障，甚至比在北方正式工作时还赚得多。想想在北方工作时，每个月才1500左右，现在三千左右。高了一倍。人挪活，树挪死，这句话太对。记得刚来那阵，他有时候帮导师做事情，总是看到楼梯口打扫卫生的阿姨，一来二去也有些熟悉了，有天她问阿姨，你每天这么辛苦，一个月赚多少钱？阿姨说：学校发给我们的很少的，两千不到，我天天收拾的这些废品一个月可以赚两千多。天，比自己在老家的工资多多了。这种冲击感带给自己的影响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当然，在所有这些事情都做好的同时，有件事情他是永远不会丢下的，那就是看书。因为工作忙，没法在图书馆长呆，他就在图书馆借来书，一本一本的看。这次因为要做论文的缘故，不再像大学时完全凭兴趣了，只看文学、哲学、心理学了。而是研究起了历史，中国、外国，古代、现代，看了很多。读研期间读史是林浩然看书生涯中的一个阶段性特色。

这样的生活真不错，他无数次偷偷乐。虽然有团委工作时的官僚气氛，有做兼职时的麻木和无奈。但有钱赚，有书读，有课堂让你享受形而上，已经够了。生活不会全是好的，但也不会全是坏的。

有时候课余，他和钱铎一起去外边逛。有次他们去市区最繁华的地带看看，手扶电梯左摇右拐，在一个楼层，他看到里边的衣服都是上万块一件，眼睛都快蹦出来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件三千多的，谁知道前面的一个数字“2”被挡住了。这可真是个花花世界，这可真是个完全的资本主义世界。他不禁唏嘘感慨。

当然美景是江南的最重要的地方，在江南读书的好处就是随处都可以看美景。五步一景，十步成画，是对其客观描述，非夸张渲染之辞。常常，生活中有什么烦心事儿时，他总会去江边逛一逛，去湖边坐一坐，去河边走一走，去海边看一看。江南就是水多，江河湖海，无所不有。真是美极了。

王峰的学校就在江边，江的尽头就是东海，海是洋的边缘部分，东海是太平洋的边缘。每隔一个月或两个月，他们两个总是会聚聚，在江边走走，找一家馆子吃饭；春天的时候，大群的人们在江边放风筝，或者烧烤。有时候他们也会加入其中。有一次，王峰领了个漂亮girl来一起烧烤，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过的事情，尽管峰同学才情横溢，但限于外形，或者人太老实，在感情方面，他可从来没有过任何动静。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连初吻还没有送出去。这位姑娘叫倪菲，是隔壁艺术学院的，音乐表演专业，本科生，大二，在一次学院搞活动中认识的，典型的南方姑娘。她太漂亮了，像风靡一时的台湾版《新白娘子传奇》中的白素贞，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歌唱得很好听，刚刚还给他们清唱了一首，真是专业训练过的，可以用悦耳动听来描述。而且爱看书学习，人看起来也很有思想，很有品格。姑娘非常仰慕峰的才华和为人，老实忠厚，负责坚毅，又有几分幽默感，她说，峰跟她从小长大看到的南方男孩子都不一样，北方爷们对她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看得出，峰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林浩然说：“学艺术表演的好，将来有前途。”

姑娘说；“哪有，感觉我们很可怜。”

“为什么？”林浩然追问，

“你看，比如每次聚餐吃饭时，都让我们唱，你们都是大爷，我们是猴，表演给你们看。”这想法还是第一次听说，王峰和林浩然听后哈哈大笑。

峰的初恋要来了，林浩然不禁想到。

任何故事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开始；当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结束。

研一就这样在不经意间过去。一方面，林浩然在适应南北差异，另一方面，在适应城乡差距。一方面，在当学生，另一方面，在混江湖。读研不同于读大学，读研是另一种形式的走上工作岗位。试想，如果他现在没在读研，要么还在原单位工作；要么跳槽到别的单位。都是在工作。现在其实也是一样的，这也是职后发展的一部分，没错，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