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酒馆里走进来十个剑客。
这十个剑客都戴着斗笠,蒙着黑纱,腰上也都别着一柄黑鞘长剑,甚至高矮胖瘦都一模一样,仿佛从同一个模子里跳出来的十个泥娃娃。
老板、伙计都面无表情却又迅速地收好贵重物件躲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这些找个场所,说些漂亮话然后大打一场的江湖人士,是桌椅板凳最大的克星。
接着又走进来十个刀客,穿着短衫,头绑布带,背着灰暗的长柄大刀,盘根错节的肌肉露在外面。
这群剑客和刀客一边占了西边的雅座,一边占了东边的大堂,却仿佛都瞧不见对方似的,自顾自地坐在那里,不去吆喝伙计来点菜要酒不说,甚至动都不舍得动一下。
酒馆的屋檐上还趴着两个黑衣人。
二人见了这阵仗,只是啧啧称奇,并不如何惊异。
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一帮子人,这些倒不是剑客刀客,不过是些挑着扁担的杂役。连着走进来了五条扁担绑着的十个箱子,十个杂役走进来,放下物事,连忙跑了。
黑衣人见这些箱子都镶了金边,所用木材也都是名贵品种,不由得说道:“大哥,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一伙子盗贼,去哪儿偷抢了这些财宝,但是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所以要到这儿来,亮明刀剑,谁本事高,谁就独吞?”
说到这儿,他搓了搓手,笑道:“反正是黑吃黑,狗咬狗,我看不如就以这些宝贝,先用来孝敬二师娘,剩的又送给大嫂当新婚礼物,不知如何?”
“我看不然,这家酒馆便是大对头的产业,这帮江湖豪客怎敢在他脚底下动刀子?”另一个黑衣人更为年长稳重,只是皱眉道:“今儿师父叫我们来给大对头传唤,并给是要在此地闹事,你莫出声,继续观望。”
这时酒馆里突然多了一人,须发飘飘,一身白衣,作中年文士打扮。那中年文士也不知是怎么走进酒馆大堂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群雄中间。
两个黑衣人都暗叫惭愧,他俩本是武功极高的江湖名宿,之前那些刀客、剑客走过时都能察觉,这个中年人却又是怎么突然就到了酒馆里面?若是此人发觉了自己的所在,前来偷袭,自己不还得死个不明不白?
“十胜门的各位好汉,在下是风家的管家风应福,主管风家的各类事务。老爷近日来身体抱恙,吹不得夜风,也就不便亲临。老爷托我来感谢各位的好意,日后老爷康复了,定要亲自到十胜门拜谢各位!”
只见那中年男人向着这些好汉做了个罗圈揖,那些江湖客也纷纷抱拳回礼。只见一个刀客高声喊道:“俺们上刀山,下火海,能听到风爷这句话便觉得心满意足了,甚么登门拜谢倒是不必了。这些便是俺们从那狗鞑子沉船上捞出来的宝物,风管家要不现场开箱查验一番,如果有所遗落的,俺再回那船上捞去!”
“那些鞑子卫兵也真不好对付,要不是风爷传授的几手剑法,我们还未必活着回来呢!”一个剑客也忍不住说道:“船沉时,还有几个鞑子官的亲卫溜了,但请风管家宽心,那个完颜什么的鞑子官我是亲眼看他断气的。”
风应福点了点头,道:“那鞑子官并非一般的官僚,据悉此人乃是金国皇帝一机密卫队的头头儿。这机密卫队专干些刺杀我朝将领、贿赂朝中官员、挑起武林纷争的下流勾当。此人一死,鞑子皇帝总得费些时日去另选贤能,可见十胜门各位好汉这一功不小啊!”
“这完颜什么的自然该杀,可他此番秘密南下,掘我祖先陵墓,盗取财物,这番罪行,一刀把他宰了倒还有点便宜了他!”几个刀客都喧嚣起来。
“杀一两个狗鞑子事小,可这让祖先墓中之物归位,保佑我大宋气运,才是头等大事。这些还得烦请风管家去办了。”另外几个十胜门的剑客也说道。
“这个自然,我明日便差人将这些宝物送回临安,请朝廷里的官儿爷们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了,再依次送回墓中。东西倒也不必清点了,诸位弟兄来回一趟实在辛苦,今日若是无其他事,便可在城内游玩休息。老爷已经吩咐下去,凡是报上‘十胜门’名号的,一概盛情招待,所以费用款项等,俱写在我风应福名下即可。”风应福笑道。
那些剑客刀客还想推辞,又想起风家在这片地方确有不少青楼酒馆。酒是从各处运来的稀罕物,青楼里的名妓也都是各地买来的稀世奇珍,十胜门的这些江湖客这辈子恐怕都无福消受,此时大好机会在前,何必再客套?
于是,江湖客们纷纷起身道谢,风应福也叫出来之前躲起来的伙计,让他们去给十胜门弟子带路,再交代些琐事,便即离去。
“想不到风家竟然背地里雇这些江湖门派,去刺杀金国要员!”屋顶的黑衣人自言自语道:“可大对头和南朝武林两大高手---俗拳师,叫花子简玉都是生死之交,为何不去找他俩助拳呢?”
另一个黑衣人沉思道:“这便是师弟不知了。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间三剑客,雅剑客,也便是我们的大对头年岁已高;急难剑客退隐江湖已久;而三人中性格最烈,武功最高,惹事最多的落浪剑客,叫花子简玉,被仇人毒死啦。南朝江湖,早就大不如前。
而据我对南朝这些武人的了解,十胜门不过是个小门派,就算是在江南也不过是个中下游,甚至不如一些绿林山寨。这帮乌合之众怎么可能能杀了完颜羚那样的绝世高手?”
“什么完颜羚,什么南朝武林门派,与我们又不相干,大哥又何必多虑?眼下知道了大对头暗地里和金国不和,而且喜欢干些买凶杀人的勾当,回去禀报师父不就行了?”另一个黑衣人喃喃道:“只是可惜这些财宝哟!”
眼看那管家不知从哪里又叫出来不少杂役下人,背起财宝就要离去。两个黑衣人也觉得无趣,便商议要去风家大院打探消息。
二、
两个夜行客到风家时夜已经深了。
尽管此地远离苏杭,但风家大院还是以园林的规矩布置。此时虽是半夜,只有些月光和挂在路旁的灯笼,但萤虫点点,蛐蛐低鸣,仍令人仿佛身处苏州园林之中。
“看来这风爷不是个清俭的主儿。”
“此人在南朝也算颇有名了,居然完全不知节俭积财,修这么大个庄园,总是要惹不少其他非议。再说了,这么一个剑侠和南朝军官出身的人,居然会去买下酒馆青楼来经营,实在是令人猜不透。”年长的黑衣人思索道。
此时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二人听出不过是个年轻女子的脚步,便不慌张,使出轻身功夫一跃到树叶茂密的所在。只见走过去的不过是个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相貌却颇美。
二人待她走远了,再如幽灵一般跃下。年少的黑衣人问道:“大哥,想不到他家光是这么一个丫鬟就有如此姿色,看来这风爷不仅爱财,还爱美人。”
“这就是你小子懂得少的地方了。”年长者微微笑道:“咱的大对头,风文,就是风家老爷,恰恰不爱美人。”
“一个不爱美人的人,为何家中丫鬟也要选用美女呢?”
“传说风文爱妻平陵氏死后,风文一直没有再娶,也不进青楼逛窑子,总之男女之事上,过得倒像个出家人。而家中丫鬟之所以要用这些美人儿,是因为风文这厮是个附庸风雅的斯文混账,说什么‘家中服侍的下人也都是俊男靓女,方才顺眼,方才雅观’。这便是风家为什么连丫鬟都要选用美女。”
“懂了,多谢大哥指点。这也是为啥南朝武林都称他为‘雅剑客’的原因罢?”
“正是。”两人虽说一直交谈,但都用的“传音入密”的功夫,旁边的即便有人也听不出。
“大哥,这是何物?”年少的黑衣人突然说道。
二人停在一块空地前,借着月光,只见面前一块石碑,上书:“爱妻平陵兰之墓。---风文 立。”两个黑衣人虽说天不怕地不怕惯了,但毕竟还是心想死者为大,便微微欠了欠身,以表敬意。倒是其中一个又问道:“大哥,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大对头是如何没了老婆?”
另一夜行客微一沉吟,道:“这个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知是否真切。风文本就是个书香门第出身,四岁那年被母亲抱着逛庙会,小小年纪就拿了个猜灯谜比赛的头奖,引得一片喝彩。于是第二天便有许多人家上门提亲,风母选出最门当户对的几家,再把那些女孩儿的名字,写在纸上,装在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福袋里,让风文自己去抓,抓到拿个就和哪家定亲。结果这风文就恰恰抓了最后一个紫色的福袋,于是乎,就和这平陵家的千金结下了娃娃亲。
恰恰风文是个神童,那平陵家小姐也是个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于是二人小小年纪,就整日吟诗作对,对酒当歌,好不自在。所以二人也就真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在风文十九岁那年,也便是风文去京城赶考的前一年,两人便过了门,成了亲,不过并未生儿育女。后来风文落榜,在城中阴差阳错竟然被抓去充了军,在军中十年,始终和平陵氏书信来往,诉说衷肠。
不料最后风文被免了军职,启程回乡路上,平陵兰病情渐渐沉重,在大对头刚刚走到自己大院门前时,平陵兰便即断气。此事对风文打击巨大,此后便再不娶妻,也不近女色。”
“前朝词人苏轼有云:十年生死两茫茫。用在这厮身上倒还恰当。”那年少的黑衣人冷笑道:“不过这风文既然又不近女色,之前平陵氏也没留下子嗣,这风家不得绝后么?”
“这便是他自己去担心的了。”年长的黑衣人看了看四周,只见坟前种了些君子兰,又放了不少竹简书籍,想来是平陵兰生前所爱之物。而这座坟旁还有一座更小的坟墓,碑上书:“弄风之墓-平陵兰 立”。
“这便是风文离家后,平陵兰饲养的一只西蜀画眉鸟,取名为‘弄风’。传说风文最初被抓去充军时,风家人都以为他就此死了。平陵兰伤心欲绝,于是养了这么一只画眉,整日就和鸟儿说话,聊表思念,后来听说风文原来是在南朝军队中后,给风文写信时,也是会写一句,问画眉一句:‘你觉得这个词这样用好不好?’谁知后来平陵兰病重,画眉鸟也遭了病,比主人还先死了。”
“他们南朝文人真是繁枝缛节甚多,死个鸟儿都还挖个坟来埋!只是,”青年黑衣人忍不住说道:“这风文不仅仅是个南朝文人!他若真是个只知在自家后院吟诗,玩弄鸟雀的南朝文人,若是南朝人都是如此,那便还好了!”
“毕竟南朝看似如此多英雄豪杰,能像雅剑客这种被师父都认定是大对头的,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我们多加查探,师父了解他越为透彻,便更能击败此人!”
三、
二人交谈了一会儿,又来到一座黑瓦白墙的屋前,只见窗中隐隐透出一丁点儿烛光。年长的黑衣人悄悄戳破窗纸,只见屋一灯如豆,墙边柜子摆满了线本书籍,却无一人在读。
“此处若是他风家书房,咱们进去查探一番,总能多知道些雅剑客的事迹。”
“不忙!若是雅剑客在书房通宵读书,被咱们遇见,以你我二人的功夫,虽说不至于被他杀了,但也难全身而退。”
“大哥莫不是忘了,那管家说了,这风爷得了病,吹不得夜风。”
话音未落,莽撞的一个黑衣人便轻轻解开了竹窗,一跃而入,他从开窗到落地,都绝无一丁点儿声响,所以屋内人并未发觉有不速之客到来。
青年黑衣人目光如电,立时就察觉到屋内角落的木床上,还睡了个小童。他悄悄欺近小童身边,下重手点了他的昏睡穴,这能让那小童接下来的十个时辰里都睡得犹如死人一般,这午夜时分,是不会有高手来给他解开这个穴道的。
查探一番,确认屋内再无其他人后,黑衣人这才招呼同伴进来。
“你不可如此莽撞,要知道,师父可是把你当国师来栽培的,若是刚刚这下中了机关,又或是撞上高手在埋伏,你岂不是要让师父和大汗失望么?”中年黑衣人斥责道,那年少的一个不过是点点头,心中定是不以为意。
二人只见桌上确是堆放了不少书籍,最上面一本翻得烂了的“古诗十九首”格外注目,案上一本还翻开着的“春秋”,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碟吃了一半的绿豆糕,一个还残留些许酒香的瓷杯。
两人仔细翻看了这雅剑客书桌上的书,大多都是史书、文选。年少者笑道:“我还以为此人确有治国齐家的雄才大略,所读的书,也不外乎“诗”、“书”、“大学”、“中庸”而已,与酸腐文人无异。”
年长者不以为然,走了几圈后,突然道:“此处并非风家的书房。”
“难不成是柴房,这些都是烧火做饭的柴火?”青年黑衣人笑道。,拿起一本《资治通鉴》翻阅。
“师弟你想想,南朝科举不就是考四书五经么?而雅剑客高寿七十多了,还看这些科举的书作甚?”他一边说,一边继续道:“更何况,风文之前并非本地人。这座风家大院,乃是他从军中归来后,举家搬到此地后修建的。”
“大哥,依我对于风文这么一个腐儒的看法,多半是此人怀念少年时考取功名时的日子,在此修了个少年时的书房。不然风家财大气粗,在花园子里单就建一这么个突兀的小屋,实在是说不过去。”
年长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我也赞同师弟这般看法,不过对于风文来说,当年殿试落榜本来是件伤心之事,为何反而要建一座书房来纪念一番呢?”
“大哥不妨也给我说说,这风文当年考科举的事迹?”
“之前我给你讲风文与平陵兰之事,多是为兄道听途说而来,而雅剑客科举落榜之事,却是南朝人人皆知。
话说当年宋军气势大盛,颇有就此跨江击贼,克复中原的态势。同年风文也是雄心壮志,心想自己虽然不会武,但也能通过考取功名,去朝中,或是当一个知县,从而为国效力,当时南朝有如此抱负的少年男儿又何止千万?可风文从小便被称为神童,智力超群,所以大有在考场上“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心气,家里人也纷纷去考究过去历届科举,发现只要风文不至于考场上失心疯了,或是中暑晕了,皆能顺利过关,保底探花,多则状元。
而风文在离家前,也挥笔在家中一块废弃门板上,写下一首长诗,原文已不可考,只是说自己虽然是个文弱小子,但要是朝廷命官皆是他这样有抱负有志向的人,把本国的各项事务治理好,那么前线奋战的将士也会没了后顾之忧,从而奋勇杀敌,勠力同心,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而那风文到了京城后,在客栈投宿,日夜读书,丝毫不管窗外之事,真是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境地。风文果然才智过人,一路解试、省试皆顺利,以第一名入了殿试。到了殿试这天,乃是大雨倾盆,风文从客栈出来,打着油纸伞走向皇宫,满心以为凭他的一腔抱负和才学,接下来这个更是易如反掌。
他跃跃欲试,一心只想就此顺利通过殿试,再享用由皇帝御赐给进士的琼林宴,便踏入仕途,为国效力,却没看到街上行人都窃窃私语,神色悲痛。
今日的考题,竟然是要诸位考生谋划如何与兵败如山倒的金国猛将完颜宗翰议和。
那风文思索一番,认为我朝大军眼下形势正好,为何要与贼将议和?这多半是皇帝要考察诸位是否有匡扶国家的抱负,而非仅仅是写一议和信而已。于是年轻的雅剑客竟然挥斥笔墨,气势如虹地写下一封劝降信,信中说岳爷爷神勇无敌,要贼将尽快来降,共谋北方,若是负隅顽抗,就要让金国鞑子死于麻扎刀之下。后面又洋洋洒洒写下收复黄河以北后如何治理,如何减负轻税等,还分析了还都开封府的利弊。其文不可闻不精彩,其谋略不可谓不具有远见卓识。
只是就在他谋划如何收复燕赵之地,如何治国理政的同时,宋朝皇帝却已任命秦侩,处死了岳飞,与金国议和。
而风文也自然而然地落榜了。
傍晚张榜时,确有不少名落孙山的学子,见了榜,有倒地吐白沫者,有掩面大哭者,有愤然而去者,也有高中之人,有狂跑百步者,有大跳大叫者,唯有风文,只是连连看了几遍,确认自己的确未能中后,竟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会儿后默然离去,便去街边一酒家喝了不少闷酒,路上看到不少男男女女都在哭泣,心道难道都知道我风文科举失利,来哭我的?
当晚风文睡在客栈,心想实在气不过,一时又没有慈爱父母,也没有温柔爱妻在身旁安慰,真是怒极气极,竟然去买了一柄菜刀,想要去把害的自己落榜的昏庸考官砍成碎肉,若是被卫兵抓到就此一刀杀了,那也是个解脱。
谁知虽说他自以为必死无疑,到了皇宫面前,却见居然还围了不少人,都是手拿火把,怒发冲冠,面带泪痕,风文便问道:“难不成今年科举徇私舞弊,诸位都是来闹个公道的学子?”
只见人群中一老者吼道:“咱们是来问问陛下,为啥要处死岳将军?要问问秦侩到底是姓完颜,还是姓耶律?”人群听了老者的话,更是群情激奋,那皇宫后院只是大门紧锁,也没卫兵看守。不一会儿就有闹事者把火把、鞋子扔进皇宫高墙里。
那风文听此消息,亦是悲痛,也想到自己的文章,或许就是因为皇室不再热衷于收复失地而被落榜,更是悲愤不已,便随人群哭泣大喊。
不料突然听得马蹄声响,犹如惊雷滚滚般到来,只见街的两头竟然都不知何时冲出来些铁甲骑兵,手持戟刀,驱赶众人,又听得领头的军官喝道:“一群刁民,统统抓起来,送去前线充军!”
人群中便有人指着这些兵士喊道:“宋军与金狗作战时,常常苦于没有良马,难以以大队骑兵冲阵。非我江南无马,而是他赵家心中无马也!”
“于是风文就这样被抓进大牢,任他如何辩解,说家中可以送钱来赎,当官的都不听。毕竟这晚在皇宫面前闹事的暴民都被定了叛逆罪,谁也不敢救。这群人里关系最大的,也不过是和朝中某些官员有点远亲关系,好说歹说,拿了不知多少白银,才堪堪放走。之后不久,风文就被发配到了颍川充军,这一去就是十年。”年长的黑衣人说完了故事,便要就此离开这个书房,去继续刺探了。
“大哥,若是此人当初考上了进士呢?”
“若是风文考上了进士,也许他现在在江南某个穷乡僻壤当青天老爷,或是朝中某部当个送奏折的侍郎,南朝就少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剑客,我们也就少了个大对头。”
“嘿嘿,天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许多人心想入朝当个官,或者在本地当个知县便可以安稳一生,谁知他们当初要是没考上,或许还反而成了英雄豪杰呢。”
“师弟说得在理,我们继续查探,总能知道此人现今在作甚。”
四、
二人潜行在风家园林之中,中年黑衣人说道:“这风文暗地里雇人截杀金朝秘官,此事关乎甚大,若是他又去买通了些那些昆仑第一剑、江浙神镖来暗害我家师父,可为祸不小。”
“而师父与此贼的梁子,便是此人在军中那十年期间结下的。”中年黑衣人喃喃道。
“哼!此事咱们天蛇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会儿姓风的不过在军中是个粮官,却也学了不少武艺,这天他独自一人骑马去右军督办粮草,正好遇到我师在修炼毒物。
此人年纪不小,却也是个好事之徒,定要下马,走过来看个热闹,我师修炼毒物时,就算是大师兄你也不许旁观,何况这么一个宋军的低级军官?于是我师便动了杀心,放毒蛇就要咬那风文。谁知风文偏偏早有防备,竟然转身就跑,径直跑到坐骑上,跳上马鞍,转头就跑。
若是此人就此怕了,跑了倒还好了,那时他武功低微,绝非我师敌手,师父也看出这不过是寻常人,跑了也便跑了,不以为意,继续安心修炼,将毒物转化为内功。而此时恰恰乃我天蛇派高手最为脆弱之时,四肢百骸都会失去知觉,比之常人尚且不如,但神功一成,便刀枪不入,天下无敌。于是师父便放出许多毒蛇在身旁游弋,作为护卫,只待熬过这最为惊险的一会儿。
哪知道不一会儿地上的毒蛇竟然全跑了,师父是何等样人,自然可以察觉出蛇儿们是被吓坏了,心想这些都是万里挑一的毒蛇,难不成天地间它们还有惧怕之物?于是连忙冒险撤了功,这才感受到地动山摇,抬头看时,只见一匹披甲战马,挟着雷霆之威冲杀过来,马上一人灰袍黄铠,正是风文。
那贼人口中呼喊着:‘天蛇派训蛇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那风文手握长枪,冲刺而来,我师父当时哪里抵挡得住?竟然被一枪刺穿肩膀,立时重伤晕死过去。幸亏师父从小养到大的蛇儿窜出,循着长枪要游上去咬风文,吓得那贼子扔了长枪逃遁,师父也许就此归西,也便没了我等!”
而后天蛇门便深以为耻,想要报仇,但那大对头既然在军中,公然攻打宋军营寨,实在是有点螳臂当车。于是天蛇门上下便发了毒誓,等此人离开军中之时,再行报复。谁知这雅剑客偏偏又在塞外偶遇归隐已久的上一代剑神渊道人,渊道人当时已是油尽灯枯,苦于剑法无处传授,正好遇到在此处躲避沙暴的风文,便以独创剑法:盖天剑式相授。
而风文起先被抓去充军后,苦不堪言,但后来因能读书识字,又会算数,便作了粮官,当时北方战事停歇,风文便三天两头抽空去驻地附近武林门派学艺,再加上渊道人传授的盖天剑式,后来离开军队时竟已是江湖一流高手。
“而那时,你我还不过只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而后至于风文如何从军队中脱身,又如何成了南朝武林的‘雅剑客’,连我是不得而知了。”中年黑衣人叹道。
二人于是默然,继续往前,却突然闻到一股香烛的气味。
这香烛气息虽然微弱,但二人都是异域高手,嗅觉与猎犬无异,便循着气味儿去找,走了一会儿,只见面前黑黝黝一座建筑,门前牌匾上书:“风骨”,倒也看不出这座建筑是作何作用的。
“雅剑客风文不信佛道,还说什么:‘天下唯有自己可信,唯有父母可拜’,难不成此处是他祭拜祖先的宗庙?”
二人心中都是同一般心思,先悄悄溜进去,再做决断。只见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中央一尊香炉里的余烬尚有火光,月光照不进来,屋内陈设都看不真切。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黑暗中一个响亮而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个黑衣人都先是一惊,虽慌不乱,齐声答道:“何人在暗中鬼鬼祟祟,还不速速现身!”嘴上一边说,手上却不听,望着四面八方便掷出无数剧毒暗器,可这些暗器投出后,既听不到有人中了暗器的惨叫声,也没有打在墙上的金铁交鸣之声,二人心下更是慌张。
“我在我自己家里,怎能说鬼鬼祟祟呢?”
“你就是雅剑客风文?”年少黑衣人叫道。
“你二人虽然不请自来,在我园中乱闯,但也未杀害我家仆人,毁坏家中花草,对此间女主人也颇有敬意。若没有其他事,还请就此离去,莫要再来打搅老夫了。”
“等等!风老,你可知我二人来此作甚么?”
“你二人是天蛇派弟子,老的叫余敬原,小的叫唐冲,你们师父近来可好?何时来找老夫报仇呀?”
唐冲冷笑道:“我师父好得很,现在已修炼到天蛇神功第九重啦,过不了两天,就要来踏平你家园子,杀你满门!”
“那我可得好好招待一番,莫要让漠北名宿以为我们南朝人不会待客之礼。”
余敬原突然单膝跪下,道:“风爷,在下还有一机密事,要告知阁下。此事不仅事关天下苍生,也关乎阁下自身安危。”他不容风文和师弟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说道:“虽说南朝朝廷和百姓,都以为背面的金、西夏乃是最大威胁,却不知漠北的蒙古各部,已为铁木真所统一。眼下大草原上已再无战事,虽然他们朝廷内正在齐心协力攻打金国,但可汗已经着手让各个部下,聘请我们汉人作为顾问、国师,其意图很明显,便是要吞并金国后,来攻南朝。
我师也是为可汗所聘为蒙古大国师,方才得知这些机密消息。而虽然我天蛇门久在西域,不曾踏足中原,但门中弟子,大多皆是汉人,多有念旧思乡之情。于是放下多年前的一枪之仇,令我等来恳求风爷,若是以风爷的名望,在中原武林振臂一呼,让南朝武林莫要逞凶恶,又让南朝朝廷莫要一意孤行,而是臣服于蒙古人,让可汗顺心了,也许到时候也能少些屠城的悲剧。”
“你既然说你等都是汉人,为何要我们去当蒙古人的臣子呢?”
“宋朝政治昏庸,与金国交战连连失利,国内民不聊生,还不思变革,这难道不是国运将终的兆头?风爷当年科举落榜,不也正是因为当时的昏庸皇帝听信秦侩,害死了岳飞?而如今,大宋朝廷上,皆是秦侩,长江以北,却再无王土矣。而蒙古人骁勇善战,又生性残暴,破城之后必定屠杀满城军民,但恰恰治国方略远远不如我汉人,我等若是诚心归降,一来救了许多人命,二来依旧是汉人治汉,与旧日无异,而风家满门,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连后来人写史,都要写你风爷救民于水火,实乃千古英雄。”余敬原郑重道。
“西夏人来劝过我,金国人来劝过我,今天又轮到蒙古人了。”黑暗中的老者嘻然笑道:“回去禀报你家师父,要雅剑客率南朝武林人士,归降蒙古当奴才,万万不能,其中缘由,你们自己想去吧。”
话音稍落,朝北的大门“砰”的一声大开,外面夜风阵阵,原来是风老爷要送客了。
“多谢风爷!”余敬原见大对头一来丝毫不为所动,二来又放自己一马,哪里还敢做更多停留,连忙拉着师弟的手,使出轻身功夫,一溜烟地也便跑了。二人出了风家院子,知道自己行踪早已暴露,虽说风文的意思是不予追究,但那些与他交好得武林门派,未必就会放两个敌国奸细轻易溜了,于是连忙偷了骏马,马不停蹄地便往城外跑去。
而两个不速之客走后,大殿之中才亮起灯火。殿中并无他人,只有风园管家风应福一人而已。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老爷料事如神,连身后事都说得一点不差。”
说罢他取了两支香烛,走到一个灵位前,拜了三拜,这才起身离去。
而灵牌上分明写着:“雅剑客风武功大夫文之灵位。”
五、
七天前,运河上。
“咱们得有二十年没见过面了罢?”
一个中年乞丐盘腿坐在船头,用脚去踩滚滚运河水,仿佛一个少不经事的孩童。
“岂止二十年!我还记得上次到风爷家中喝酒,他骂我太俗太笨,上不得他家高雅之堂时,你简三还是个风流倜傥的主儿,在京城为哪个富家小姐选礼品咧!”坐在他旁边的是个老者,身穿灰袍,腰系宝带,作武人打扮。
“今日难得又遇见二位,实在是缘分!”风文哈哈大笑,举起手中青铜酒杯,而那两人手中不过是两个碗,两个搪瓷海碗和一个青铜杯碰了下,洒出些许酒水,三人都是一干而尽。
“不知俗拳师你老兄,近年来在哪儿发财?”
那俗拳师面容和善,又因为晚年发福,活像一个弥勒佛:“兵荒马乱的,在哪儿能发财啊!我还不是回了老家广东府,在那边继续开我的武馆。这些年朝廷昏庸,搞得这些少年人也不愿来学点拳脚去打鞑子,更想学点诗词歌赋,在家犹唱后庭花啦!倒是你,简三,发财发得不小啊?”
“简三弟自从走出情伤后,重振雄风,把江湖里那些叛国投敌的、不顾家国大事只顾争武林第一第二的门派打了个七零八落,最后听说还惹了苗疆的几位高手,差点被毒死!”雅剑客风文笑道:“当然,以我们这些人听到的风声,都说你简玉要娶一个苗疆女子,丈母娘不乐意,便暗中下毒,把你毒死了。”
“也多亏那苗疆女子比他娘本事更大,把我救活啦。”叫花子简玉笑道,尽管已是满脸胡茬,但仍能看出此人多年前也是个有潘安宋玉之貌的少年英侠。
俗拳师一边喝酒,一边呵呵笑道:“倒是风爷,在江湖里纵横了几十年,想透了看开了,回去买家置业,成了个土财主儿,却不知土财主儿咋会到这京杭大运河的货船上来,督我俩的工么?”
“此事事关重大,我本想独自一人前去,不料遇到二位前来,这下咱们可以虎牢三英战吕布啦!”风文展颜笑道。
“难道雅剑客也是听说了金国密探率众南下,盗韩太保陵墓之事?”简玉颔首道。
“正是。不仅如此,我还查探到,这些人要化妆成走水路的商客,在应天府上岸,走陆路回北方,而那艘船的模样,何时开到此处,我已了然于心!”风文道。
“看来我等三人都是一腔子热血,来为韩太保夺回陪葬之物的。”俗拳师握了握拳,道:“天下便没有我等三人出马,还摆不平的事!”
月光下三人里倒有两个是白须飘飘,但谈吐举止,却仿佛三个刚刚拜了把子的热血少年。
风文继续说道:“只是除了夺回韩太保陵墓之物外,还有一件大事。便是此次南下的金国密探里,便有为我中原人士恨之入骨的金国秘官完颜羚,此贼暗中挑拨大宋武林,贿赂奸臣陷害忠良,我等务必将此贼诛杀!”
“这个自然!”简玉和俗拳师齐声说道。
三人于是摩拳擦掌,准备厮杀,简玉却突然闻到:“不知各位听没听说,漠北的游牧各族,已经归于统一,由一个叫铁木真的英雄人物率领,正要攻打金国,还在谋求和我大宋一起呢!”
“我远在南方,尚未听闻此事,不过若是可以就此收复失地,那也真是大好事不过。唉,风爷咋不言语,快来说说你的高见,我们三人里,就属你读书最多,还考过科举咧!”
“蒙古人骁勇善战,轻易就可攻破朝政昏庸的金国,把黄河以北尽皆纳入版图。可诸位有没有想过,过去辽国要吞并我们,赶走了辽国人的金人要吞并我们,现今又来了个蒙古人,更何况蒙古人生性残暴贪婪,而他们的可汗铁木真更是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怎么会容许江南还有另一个朝廷,还有那么多不服他们铁蹄鞭挞的汉人呢?
蒙古灭金之后,势必会南下,攻打我大宋。不过因为有长江天险,宋军也习惯了在江对岸的防御作战,而长江沿线,襄阳、钓鱼城各地工事坚固,未必怕他蒙古骑兵。所以我认为蒙古人多半会取道西夏、吐蕃、大理,对我大宋前后夹攻。
此事在我看来,已经到了木已成舟的境地,只是朝中无人有如此判断,天子又昏庸无能,我大宋气运,实在已经到了头。”
说罢,三人默然。
过了一会儿,俗拳师才说道:“这天,就真的补不了了?”
“诸位又何必想这么多,眼下金国还没灭,蒙古人也还没说就要打我们了呢!再说了,眼下还有个强敌就要到来,何必为了他日的劫难唉声叹气。莫要多想,快快抖擞精神,先把那个盗韩太保墓的金狗宰了再说!”简玉喊道,另外两人被他这么一吼,也觉得当下先把完颜羚除了才是头等大事。
“贼船到了,我们跳上船去,只看一眼,没有走错,便行动手,一个不留!”
谁知虽说完颜羚只是南下盗墓,但金国内多听闻了南朝人中不乏绝世高手,保险起见,金国密探便带了二十多个投奔了金国的宋朝武人在身旁。虽说雅剑客、俗拳师、叫花子简玉武功海内独步,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虽说最后都把盗墓的一行人杀了不少,剩的打得也不能动弹,但三人也是受伤颇重。
而完颜羚本就是绝世高手,虽说被俗拳师一拳打得闭气晕厥过去,但不一会儿就清醒过来,眼看三人以为打赢了架,正在彼此交谈,连忙闭目运功,通血活络,积蓄力量准备反扑。
这些叛国的武林名宿里有不少用毒者,其中有一老者,以毒掌与俗拳师对敌。那俗拳师武功威猛无前,更是喜欢别人以拳脚功夫来硬碰硬,虽说打得这个老毒师登时吐血毙命,但拳掌相交,手上也就中了剧毒,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而简玉的爱妻恰好是苗疆毒圣,风文便提议他背着俗拳师火速赶去苗疆治毒,而自己则留在船上,把船驶到岸边,再做打算。
等到简玉背负俗拳师走后,风文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却突然咳了起来,吐血无数。
“你是什么人,胆敢与我大金国抗衡?”此事完颜羚虽然武功全未恢复,但已经醒来,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位剑客,露出他的老态来。
“我乃右军武功大夫风文是也,未见过敌国大官。”
“我看你年事颇高,怎的官职还是如此低微?是了,你定是和岳飞一样,一心要与我们打仗,所以被朝中大臣排挤。”
“我这么小个官儿,还用不折朝野里那些奸臣操心呢。实不相瞒,我三十岁便离开了军队,在江湖上闯荡数十年,才练得如此功夫,不然也不能杀你。”
“这倒是何故?”
两人都是绝世高手,除去在武功上登峰造极,在这生死攸关的片刻,心机计谋也都施展开来。都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积蓄功力,而只要有一方还在提议拖延下去,那就说明他还没准备好动手。
“唉,那会儿我率军去大营领粮草,误打误撞碰到了你金国的一支突入宋朝境内的精锐骑兵,我那些背粮食的手下,哪里是你们拐子马、铁浮屠的对手?我当时便下令往山林里逃跑,一路上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众军逃到一个小村落,这才摆脱了你们的骑兵,有军人去问村里人讨口水喝,结果发现这里是个金人的村子。”
完颜羚倒也听得入神了,不禁发出一声“哦”。
“既然是敌国,也便不用那么客气,于是我手下就开始抢夺食物,屠杀村民,强暴妇女,我一直约束,都不曾管用。有个小兵抱着一个衣服被扒光的金国女人从我面前走过,我想制止他,他却反问道:‘若是女人碰不得,酒肉碰不得,那我们为皇帝卖命,却又是为了什么?’我竟无言以为。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从天而降,当场就杀了几个宋军士兵,我怒斥道:‘我亦是看不惯他们强暴百姓,可你动辄杀人,却又是何故?’我手下也齐声鼓噪,说这是金国来的奸细。我当时盖天剑法大成,与此人打了一百来合,却是不分胜负。”
“我猜此人便是刚刚那个叫花子吧?”
“正是,他便是叫花子简玉,他一边和我打,一边念叨着‘宋朝百姓是人,金国百姓也有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女儿又没有骑着战马来践踏我国百姓,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呢?’我不禁回忆起过去行军路上,见到被金国烧毁的村庄,暗自骂金军畜生,而我们现在在做的,不也是畜生举止么?于是我罢手不斗,只是求这位叫花子大侠不要再多杀我手下,也令我那些士兵就此离去,再敢抓到掳掠村庄,一律斩首。而此事过后,我深知犯了军中各项重罪,便自行向将军请罪,而将军念我昔日战功和体恤百姓之德,只是免了我军中官职,放我回乡。之后回忆起军旅生涯,仍然觉慷慨,所以犹以武功大夫自称。”
“我回南国后,开宗立派,闯荡江湖,如今已有四十余年。”
“说得好。可你也得死了!”完颜羚豁然跳起,手挺长剑,虽说他武功还未恢复,但手足已经有了力气,他记得这个老人刚刚吃了自己一记开碑裂石掌,此时重伤在身,必定难以还手。
“唉,如果说宋败于懦弱,那金就是败于自大了!”雅剑客笑道,他也不作何动作,只是随风一倒,竟然就跳进了运河之中。
而完颜羚手握长剑,刺了个空。但看大敌逃走,便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此人吃了我一记开碑裂石掌,经脉全断,命不久矣!”
只是又过了一个时辰,一艘船突然驶来,挡住了完颜羚座船的去路,船上无数剑客刀手冲上来,完颜羚大惊之余,还来不及逃走,就被一刀劈成了两半。而这些剑客、刀手正是十胜门的弟子,刚刚在门前发现一封书信,上面写明了金国密探所乘货船样貌等,要他们速速前去追拿金国大官,夺回韩太保陵墓中的陪葬宝物。
而这些都是风文所为,他跳入运河,游到岸边,写下书信放到十胜门前。而后强忍剧痛,发力飞奔,想要回到家中,不料竟和多年前一般,在离家还有几步时伤重而亡。
在风文出发前去阻截金国密探前,便和管家交代:“我如果此去不能活着回来,则秘不发丧,将尸体与爱妻兰儿合葬,但灵位却要放在前厅。等下个月一个吉利日子,再通知亲朋好友来吊唁,如在这以前遇到江湖豪客、外国密使来拜访,你要装成我的模样招待客人。家产全部划给家中仆人,按在家中的年数分配资产,请他们另谋出路。而你可以继承风家大院和风文在本地的所有青楼、酒馆、茶坊等,好生经营。”
风应福疑惑道:“老爷一生操劳,为大宋也算仁至义尽了,为何非要独自一人去干这冒险的差事呢?以老爷在江湖上的地位,请几个周边门派,众人齐力堵截,也能追回韩太保陪葬之物啊!”
“我若是让那些江湖上的朋友去和完颜羚这样的高手打,那是让朋友送死,乃是不义。而对于我大宋国运,我平日里也多次与你谈起,实在是到了无力回天的境地。但古人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认为多半是没有讲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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