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有剑客的活法,刀客有刀客的活法。
剑客的路大都是自己选的。他们大部分是多才多艺,年少多金,即使不当剑客,也有得是谋生的手段。但是当你见到一个人说自己只会用剑的时候,那你就要警惕起来了,这个人估计就是走的那种寄情于剑的路子,可千万不要小看。
刀客呢?当你遇到不平之事,胸中戾气实在无处可出,愤而随手拿一把刀上前将不平之事砍平,只要你过后没有丢了命,恭喜你,你已经成为了一名刀客。刀客是被逼的,没得选,拿起一把刀就进了江湖。
胡三是一名刀客。
他静静地伏在草丛里,任由蚊虫叮咬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自己当成一块没有知觉的岩石。
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这里那里地让他感到瘙痒难耐,甚至连裤裆里都好像被叮了一样,不甘寂寞地痒了起来。
不能动。
胡三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放缓呼吸,像一只死狗一样趴着,只剩双眼中还带点活气。这是一位前辈教给他的办法,简单、有效,隐蔽性极强,但是容易犯困,而且遇见突发情况可能肌肉反应不过来,到时候死狗就真的变成死狗了。
胡三自己想办法改进了一下,将自己一半的注意力放在四肢的肌肉之上,保持高度的注意力。肉体极度放松,精神极其紧张,说的就是这个状态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这种单子了。等这一笔干完,一定要去风二娘那里好好地吃一顿,喝一场,把欠的酒钱清一清,还能落手里几个钱,好一段时间都不用接活了。
他的手放在刀柄上,克制住自己想要轻轻摩挲新系上去的粗麻绳的习惯。这次麻绳系得又整齐又结实,指腹滑过,让他感到一阵安心。刀客没那么多讲究,什么蛟皮做鞘,鲨皮做柄之类的。胡三这把刀也享受不起那个待遇,能记得换麻绳,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他想起有几次遇见同行,他们腰间那柄刀的刀柄,污浊得连他都不想碰。
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声。
来了!
胡三微微地垂下眼帘,小心地在草丛中摆出半跪的姿势,右手将刀稍稍地拔出一小截,屏息静气,肌肉贲起,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哈哈哈,老大,咱啥时候再去做一票啊?上次那娘们儿的滋味,咱可是还没尝够呢!”
“老三别闹,大哥自有决断。再说了,女人女人的,山上那么一群女人还不够你消遣?我们是要做大事的,别老想女人。”
“可是山上那几个,早就失了灵气,跟个死人似的,有什么好玩的……”
“二弟,算了算了。老三就这点爱好,不过是几个女人……”
草丛中刀光闪现,胡三扑了出来,只一刀削在刚刚还在喊着要女人的老三脖子上。
“老三!”“三弟!”
胡三更不停留,刀光再闪,老二立仆。
老大总算是拔剑在手:“你是什……”
胡三一刀笔直地刺来,老大徒劳地试图挥剑相迎。胡三只是冷笑地歪了歪脑袋,任由老大的剑砍在自己肩膀上,刀势一往无前,扎进老大心窝里,溅起一小抹血花。
他们三人身后跟着的喽啰们吓得呆若木鸡,一看三个头目几息之间就已经倒地毙命,顿时来了个树倒猢狲散。
胡三松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果然算不上什么难办的差事。
他把刀在尸首身上蹭了蹭,插回刀鞘里,又拔出把锋利的小刀,将三人的脑袋割下来。看着老大的衣服厚实,顺手扒了裹住几个还在滴血的头颅。
哟呵,还有几两银子,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
一处破败的院门外,胡三敲了敲门。
一个苍头开门看到胡三,惊讶得连皱纹都深了几分,不情不愿地把胡三引了进去。
“夫人,您要的三条命,我给您带来了。”胡三信手一扔,三个还带着惊愕的头颅便从衣服里骨碌碌地滚出来,在破旧的地板上打了个转。
“这位大侠,您的大恩大德,贱妾感铭五内!”脸上蒙着面纱的女人弯下腰来,泣涕不成声。
“别,夫人。我不是大侠,我是刀客,一手拿钱一手交货。我这次厚道,提前交货,钱呢?”胡三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妙,赶紧趁着气氛还没僵下来,把该有的报酬确定一下。
“大侠,您品行高洁,贱妾已经家徒四壁,只求报得大仇,余愿已了,实在是付不出报酬。这里的一切都可以任由大侠做主……哪……哪怕是贱妾……”
“哈!没钱?没钱你雇人替你杀人?”胡三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女人不答话,只会嘤嘤嘤地在那儿哭。
算了,又是赔本买卖!胡三也懒得纠缠,扭头便走。
当天晚上,胡三躺在风二娘店里的大通铺上,听着同屋的人呼噜声一个赛一个的响,想着欠下的那些债钱,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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