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树林里,群鸟儿分外的欢腾。各种鸟鸣赛歌儿似的,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
一条河流穿林而过。这时,从河流东南方来一艘官船。之所以说一艘官船,因为这是一艘叫做艨艟的战船。战船到了树林这一段河流,忽然放慢了速度。然后缓缓地在一片河坡上杂树丛生的地方靠了岸。
官船还在水中动荡,就有一个人腾云驾雾一样,飞上了岸。接着就有数十人象被甩麻袋一样,接二连三地被抛上了岸。在船上往岸上树林里甩人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他气宇轩昂,丰朗俊逸,凛凛有威。此人乃荡魔神侠是也。
随着最后一个人被扔上了岸,荡魔神侠手持一把丈八长枪,在船侧一点。那艨艟战船竞向河里侧翻过去,慢慢入水下去了。荡魔神侠则借翻船之力一跃上岸。
“可有短命被摔死的?”荡魔神侠飞落到岸上,就向一人问道。这个人大头短脖子,一脸酱色一样的肥肉,原来是海盗。人唤没脖子匡五。
“都还活着。只是哎哟哟的乱哼哼。”没脖子匡五说道。
地上躺倒一堆猪一样乱叫的,是一群官兵。荡魔神侠审视到一个头目样的军士,解了他的穴道,问道:
“哎,报上名来,免打。”
那虎头虎脑的官兵坐起身来,拍拍头,揉揉胸,清醒过来。他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又扫视了眼前的环境,见是一片幽森的树林,顿时心生惊悸,遂老实回答:
“神侠爷爷饶命,小人名叫黄有才。外号贱称黄皮子。”
“嗯!你多大的官。”
“官?小的谈上不上称官,只是一个十伕长。只能吆喝吆喝这些个人。”黄有才指了指地上的一片军士说道。
荡魔神侠:“我问你,是什么人带队指挥夜袭中途岛的?”
黄有才:“带队总指挥是浒州同判大人天机星栾同泽,副总指挥是团练使南霸天霍一方。”
荡魔神侠:“他们堂堂一支官府队伍,哪里来的那么多毒蛇?”
黄有才:“我听我的老大叶德道讲,五毒教的教主活阎王来了,是他带来的万条毒蛇。”
荡魔神侠:“好大的胆子,堂堂一州府兵竟然勾连黑道教主?”
黄有才:“呵呵,这有些什么大惊小怪的?在蒋园出入的黑白两道人物多了去了。有时候蒋园盛会,我们都会被调去维持秩序,跑腿帮忙呢!”
“蒋园?是什么地方?在哪里?”黄有才说秃噜了嘴,荡魔追问不舍。
黄有才一边暗骂失言,一边不敢不据实回答:
“蒋园是团练使南霸天的私家山庄,独占九龙头半岛玉秀山。那里边宫苑庭廊、假山碧池、楼台轩榭堪比蓬莱仙境。穷奢极欲只怕皇家宫院也望尘莫及,更让人留恋忘返的是遍地如天仙的美女,霓裳霞帔,天音仙乐陶醉死个人。”
荡魔神侠:“哼!又是一个金窟淫窝。不知又埋葬了多少青春白骨。蒋园!它在哪个方向?距这里有多远?”
黄有才:“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好说。我只知道九龙半岛在浒州海港北偏东一百五十里,在浒州城正东北二百里。”
荡魔神侠:“你说的都是实话?”
黄有才忙指天发誓道:“若有一言虚假糊弄神侠,天打雷劈。”
荡魔神侠:“嗯,我信你。你说,这些人你让他们是死,还是活?”
黄有才翻身跪倒,说:“神侠饶命。我的这些兄弟也都是为了口饱饭,才参了军的。哪一个都是苦命的庄稼汉出身。请神侠爷爷法外开恩。”
荡魔神侠:“如果你愿意以你一己之命,换他们众人性命,我倒也可以考虑。因为本神侠日除一恶是规矩。”
黄有才一听此言,顿时哭丧了脸,对地上一片军汉说道:“哥几个哎,你们听我言语入了军,已是对不住你们。我不能再让你们死在这不名之地,我愿以我一人之命换兄弟九人之命。哥几个哎,看在沾亲带顾的份上,我死了,请照看一下我的老母。我先给你们磕头谢过了。”
黄有才言毕,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地上一片军汉,也一个个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去吧。”荡魔神侠袍袖一甩,散发一股真气,扑到军汉各人身上,冲开他们的穴道。他这一式名为“散真拂穴手”,乃为隔空点穴解穴的高明功夫,不是内功非凡者不能施为。
军汉们穴道被解,无不舒服许多。他们活动活动了麻木的肢体,知道已经恢复了活力与自由。看了看威如天神的荡魔神侠,情知不可冒犯。在一人的带头下,都向黄有才跪拜一拜道:
“黄哥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替您照看家中老人家。”之后,一群人相携呜咽而去。
“荡魔神侠,看在黄某素无大恶的份上,请给我一个痛快。动手吧。”黄有才看兄弟们远去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气概说道。
“哈哈。黄军爷舍己为人,也算是一条重情义的好汉。我荡魔神侠只除魔,不害好汉。你如果是一条真正的好汉,就带我去蒋园除魔,也算是为天下正义贡献一份力量。不知尊意如何?”荡魔神侠道。
“好。我愿意。那伙虎狼之徒不但视百姓为鱼肉,而且把我们军士作奴仆,差遣任由随意,全无体统。他们确实是一群该死的妖魔。”黄有才义愤填膺。
“好。是个义烈的好汉。”荡魔神侠赞过黄有才,转向短脖子匡五说道:“匡老哥,感谢你一路相帮。此去蒋园,必有一番恶战,为你着想,还是请老哥自便勿随。我希望你割舍过去,一心向良,另谋出路。这是一包金银,你去吧。”
荡魔神侠说着,自怀中抱出一包,抛向短脖子匡五。匡五接了馈赠,千恩万谢,最后道一声“神侠爷爷保重”,自投东南去。原来他本为沿海渔民,被迫为盗。今幸遇神侠救厄,从此归正不题。
“走吧,黄大哥。”荡魔神侠道:“带我到了蒋园,绝不让你以身涉险。也和那位匡老哥一样待你,让你返乡安生,奉孝老母膝下。”
“黄某先谢过神侠爷爷恩典。”黄有才感动地虎目噙泪,说道:“神侠爷爷,天将大亮。我们这样去,遇上了人,只怕走不得路?”
“哦?为什么?”荡魔神侠诧异地问道。
“爷爷。自你三日前大战浒州海港,一枪贯胸杀死了州官大人户德才。现在不但是浒州全境图形通缉您,只怕全天下都有您的通缉令。”黄有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呵呵!他们倒有颠倒事非、诬良为盗的好本事。不过,我告诉你,州官户德才虽然因我而死,但绝非我亲手丧他性命。他遭的那贯胸透背的一枪,实是他的副手同判栾同泽勾结海盗头子二汪,乱中取他性命嫁祸于我的阴谋诡计。”荡魔神侠冷笑道:“此中隐情,只怕惟天可鉴了。”
“这点雕虫小技,不够他们官匪一窝人办的。我想信神侠爷爷的一字一词。”黄有才道。
“哼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已至此,我也不需要向官府讨清白公道。他们那里本来就是神魔混淆、人妖难辨的是非场。”荡魔神侠道:“我还不信了,天下路还有我走不得的。你看后边。”
黄有才顺着荡魔神侠的一指,转头向后望去,仔细观察,不见一人一物。待迟疑地转过头来一看,大吃一惊:面前竟现一个苍头鸡皮的驼背老人。若非一双炯炯有神、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和一身没变的衣服,他绝对不相信这是威震天下的荡魔神侠。
正惊疑间,黄有才听见问话:“黄兄,这样子,我走得走不得路?”
“走得,走得。神侠爷爷原来就是神仙爷爷。”黄有才又惊又喜地说道。他不知道苍州有柳门变脸的绝活在世。
“好,我们走吧。”
“好好,我也乔装一番。”黄有才脱了兵服,揉乱了头发,脸上抹了泥。变成了一副乞丐模样。
不久,从一片树林里走出两个叫化子。
时值夜晚,九龙半岛的玉秀山上,红光映天,似云霞布空。云霞影里,一座座宝塔金碧辉煌,宝塔里不时传出鼓瑟齐鸣,或管弦丝竹之声悠扬天上。那如天宫仙境一般的,便是蒋园。
这时,整座秀玉山重兵护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好象有重要人物在山上。但蒋园里,则人影幢幢,觥筹交错。人影幢幢,来往的是端盘子送酒的团丁;觥筹交错的是官兵与海盗。
原来中途岛两战,二汪与栾同泽无功而返,闷闷不乐。南霸天霍一方便邀他们来蒋园开心。这已经是第三天。
现在,塔林九塔的玉皇塔里,坐着六个人物。主座上一人尖顶圆脸,一双蛇眼发红。此乃活阎王殷法是也,五毒教的教主。从左依次轮数,分别是浒州同判栾同泽,五峰岛主汪庭、八岐蛇士浩粘宁茨、南霸天霍一方、鬼爪手毛海峰。他们正一边听歌看舞寻乐,一边饮酒逞豪。
宝塔里一伙寻欢作乐,塔外来了一人。这人所经之处,所遇之人都似中魔一般,软绵绵瘫地入梦。原是都被一股真气瞬时封了穴道,昏迷不醒。
此人一身白衣,丰朗俊逸不同凡俗,正荡魔神侠是也。他一路登塔,犹入无人之境。很快便来到最上层,群魔宴乐之处。人现门口,室内人大吃一惊。有几人同时惊呼:
“荡魔神侠!”
“呵呵,各位记兴不错,还认得我。你们是自裁,还是我动手。”荡魔神侠冷笑道。唱歌跳舞愣了一愣,纷纷退避一旁。
“你――荡魔神侠?假冒的吧?本教主见过的,不是你这副模样,何况传言你已经葬身腹。”活阎王殷法眯了双眼,看着门口人说道。
“我死而复生,你信吗?”荡魔神侠瞧定活阎王道:“你当主位而坐,想必也是个人物。敢不敢报上名来?”
活阎王吃他言语一激,不得不说:“小子,你站好了,听了我的名号,不要吓倒了,我乃五毒教主是也……”
“哼,原来是个魔头。你既然自道五毒教主死也,我成全你就是。”荡魔神侠听见塔下传来吵嚷声,知道守卫在行动,遂决定速战速决。一言落下,便发一股真气去击活阎王。
活阎王被真气击胸,立喷一口鲜血出来。他知道事情不妙,遂一掀桌子配合一脚踹,砸向敌人。
荡魔神侠侧身跨步闪电上前,躲过飞来的桌子,同时起手一个右摆拳,打在扑上来的南霸天的胸上。南霸天倒飞回去,撞在墙壁上一命呜呼,嘴里汩汩出血。那左拳一个直捣黄龙,打在借势扑袭过来的活阎王的左肩头。活阎王一声惨嚎,向左侧摔过去。连带鬼爪手毛海峰一起倒在地上。
浒州同判见势不妙,转身飞纵欲穿窗而逃。孰知身出窗外,腿在窗内却被人攥住脚踝倒提回来。噗咚一声被摔在地板上,可怜头朝地,脑浆迸出。
连毙三凶似在呼息之间,塔内一片惊叫。那些歌舞的莺莺燕燕哪里见过这凶惨场面,无不抱头靠墙,或蹲或伏,都象筛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荡魔神侠寻找另外三凶,却已不见。探身窗外,见那地面上火把耀天,无数团丁与官兵把玉皇塔围了水泄不通。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塔底层已是浓烟四冒,明显是有人要纵火烧塔。
荡魔神侠见势不妙,对房内人喊道:“着火了,你们快跑。”
众人闻言,争先恐后出门往楼下冒死突围。荡魔神侠在纵身上了塔顶,对下面人喊道:“荡魔神侠,除奸灭恶。吾去也。”言毕,起身向另一座塔顶飞落。引得下面人一窝蜂追随下去。
荡魔神侠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身后蒋园内的玉皇塔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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