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洋不想被徐向之讨厌。就像吃着爆米花,看着一场电影,徐向之是严肃的,他不允许“咯吱咯吱”的咀嚼作响,张小洋翘着二郎腿跟着其他观众一起哈哈大笑,徐向之沉默的盯着她觉得这是对电影的亵渎。
她想自己是弄不懂徐向之的。她也弄不懂自己。她弄不懂十多年来的生日party是怎样和这么个人一起度过,好像过得很快,那些温暖的记忆至今温暖着她,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不能一句话不争吵平静的走出家门。和这个需要别人百依百顺对他的男人在一起,太累了。
她无法理清思绪,就算过了很久。在晚上八点灯火通明的大上海一个人闲逛,人来人往的街道,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她惧怕人群的目光,像逃一样逛完所有的街道,一遍又一遍的行走着买下自己的晚饭,然后躲在地下商城的豪华厕所里,毫无顾忌的吃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会想起徐向之,她本能性的希望他过得不好,很不好,这样他才能懂自己的痛。他那样的人,怎么能过得好?
张小洋来自一个很小的城市,她从来不去问徐向之来自哪里,也许是大富大贵之家,可是多么的大富大贵,又怎么会取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她在这里生活的很痛苦,很痛苦,要在乎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要随波逐流,品尝恶意,如果不是徐向之在这样的城市,也许张小洋毕业以后再也不会来到这里。
这里对于每个人都很艰难,每个和张小洋一样的人都尝尽心酸。徐向之例外。
她不懂徐向之。
转身,夜幕降临,她又要回到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的家里。
*
张小洋周末的时候喜欢出门看书。虽然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是附庸风雅,可是她还是不喜欢和另一个人呆在一块,虽然在人群中也无所适从,她害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在这个孤单的城市,没有所谓的依靠,最多的,大概只有温柔以待。张小洋觉得自己是不懂的,她不懂一个人的底线在哪里,她也会讨好别人,但是她更加不懂的是一个界限,她常常会跨越不知名的边界,然后得到愤怒,呵斥,厌恶,嫌弃,就算她穿着自以为高档的丝绸衣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徐向之也是一样的。对于徐向之的古怪与沉默,两个人都不愿意多问对方一句。张小洋是这样一个人,她喜欢逃避,她觉得这样的性格让她更适合在大城市工作,她有的时候会忘乎所以,就好像,张小洋还是大学的时候,那个疯狂的,带一点坏坏的色彩邪魅狂狷的话剧社长一样,可是我们都知道,那已经不再是她。
她是谨小慎微的文案工作者。这份工作是多少任性和辛苦换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应该呆在这里,如果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早一点悔悟,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张小洋,你是不是后悔了呢?
她也不知道。她一面感叹自己每日在大城市里养老,一面说自己还很年轻。人生没有后悔药,这是她最后青春的尾巴。
她不知道自己要游荡到哪里去,就像一只苍白的鬼魂,就连徐向之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她不喜欢徐向之,就算曾经或许深爱。但是习惯是一种毒,依恋是一种病,心里毛毛躁躁的,几句话下来,早已将自己重伤。
徐向之的冷漠侵入她的骨髓,给跳动的心脏,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慢慢流血。
何必谈情说爱。张小洋的眼里,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离婚要分割多少财产,办多少手续,她已精疲力竭。
沉默没什么不好。她看着徐向之,摸摸这个人的脸,他总是反感的躲向一边让她别闹,于是张小洋就摸摸自己的。她觉得自己的心比脸还冷,毫无知觉。
*
徐向之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张小洋也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她回答人们的话语总是走程序,医生护士会照顾他,没过多久张小洋也病了,是感冒,她一个人头晕脑胀的去医院,麻木不仁的输着点滴看着手机,就算是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也没什么不好陪伴,深夜想睡了,却还是撑着自己,把今日的文案和游记做完,弄完以后反而睡不着了,她在想谁呢,大脑空空,只有一墙之隔的徐向之又在想谁呢。
走走停停,张小洋走到病房的门口,忽然门开了,徐向之走过来。
他说:“我觉得我好起来了,你治好了我的病。”
张小洋走过去,那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真正的拥抱和泪如泉涌。
谢谢让我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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