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又在绵绵细雨中如期而至!
暖融融的春意总在这几日被“乍暖还寒”嘎然截断,人们刚从萧索凄冷的冬日苏醒,还没暖透,就被杀了个回马枪,仿佛要刻意迎合或衬托清明独有的沉郁气质。
清明祭祖,而我祭的是自己。
2001年1月10号,是您永远离开我的日子。碑就是那年清明立的,两个月后,我走进了高考的人流之中。
那年,我刚满18岁。本该意气风发,奔向因未知而精彩的未来。而我却对未来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因为我明白从那一天起,您浑浊却充满慈爱的目光、粗糙却有力的手掌,我已然永久失去了它们温柔的抚触……
如今,虽然熬过了苦难,摆脱了贫困,但我却一直不敢在梦里与您相见。因为我一直无法面对肝癌晚期患者临死前的那种惨状。那肥肿如粽子的双脚上爬满的红色蚯蚓,那空洞如外星人的眼眶里落下的深深绝望,那喉咙里咕噜噜突然窜上来的又腥又粘的血注……
我只敢在晴朗的夜空,仰望如同黑丝绒般的夜空,因为那时候的夜空黑得有质地、有光泽,满天的星斗才会被映衬得像钻石般光洁耀眼。
我很敬佩的作家史铁生先生,在《奶奶的星星》中写过: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又多了一个星星,给走夜道儿的人照个亮。
夜色越黑,您才会越亮。我才能把您脸上的每一条苍老却慈祥的皱纹都回忆起来,而不濒临死亡前那可怖的一幕。
爸爸,您知道吗,每年的清明,妈妈和我去给您扫墓,妈妈总要把一年来家中的境况跟你絮叨絮叨,一开始她总是絮叨命运的不公,渐渐的,特别是随着我走出迷茫混沌的青春,成家立业、摆脱贫穷,妈妈的哀思逐渐变成了宽慰。但我的心结却始终是泡在苦水里的。
我相信是您一直在天上指引着我,但我却一直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是个懦弱、无能、自私、胆小的人。
爸爸,我爱您,我深沉地爱着您,但我在您的生命面前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我恨我自己,只知道流泪,却什么也不知道做!
医生说除了换肝,只有等死。
可我们没钱,即便有钱也没那么大的关系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弄到合适的肝源。
是的,那个时候我只有18岁、没钱、没资源、没人脉,就是个书呆子,根本不知道怎么救爸爸!
所以只能干瞪着眼、空流着泪,等爸爸把血吐光,然后逐渐冷却成一具紫黑色的冰冷冷的尸体。
但是,难道这就可以成为我什么也不做的理由?就像看见有人溺水,因为自己不会游泳,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人溺死吗?至少可以动脑子想想办法吧。
可以鼓动媒体帮助募捐,可以鼓动我妈把房子卖了,可以去跟亲朋好友磕头跪地借钱……很多年以后,我甚至在单位宣传栏里看到了一则关于赵云亮割肝救父的事迹,我的心猛然一颤,原来,最不济还可以用自己的肝来救父亲。
但当时我在心理上已彻头彻尾认输了、放弃了。我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借口:医院每天要死那么多人,媒体凭啥要帮我爸爸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卖房子妈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大难临头所谓的亲朋好友躲瘟疫似的躲着你还来不及,连同情心都懒得施舍,更何况真金白银;即便是有钱有肝源,由于排异,最终也可能人财两空……
我懊恼我的懦弱无能,更愤恨这种懦弱无能带来的麻木不仁。
那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无条件爱我的亲人,当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我想努力救他,但我也清楚我所能付出的努力极其有限,几乎没有成功的几率,于是就连想努力救他这个心理活动也一并省略了。
贫穷不仅会限制我们的想象力,还会限制我们尝试的勇气。
今年的清明,雨比往年更大,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肉身上,一直冷到心里。一晃17年过去了,总以为心中的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却发现,除了遗忘,痛是不会自己消散的。
我拼命地工作,努力地赚钱,只希望余下的人生不要再出现这种令人绝望的无奈。
个人简介:80后双子女,民盟党员,简书作者,想法比头发多,思路比套路深,不甘囿于在体制内的文艺女中年一枚,坚持用文字一步一步走向体制外的自由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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