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窈的一只胳膊突然从盆壁上滑落到水中，她才意识到水已经凉了，可身体依然能感觉到小羽还在盆中，可她在干嘛呢，远窈想着回过头。
看妍羽脖子以下全在水里，似乎是用下巴卡着盆壁，那动作显然无聊的很，她摇摇头抿嘴一笑，刚要喊妍羽，妍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远窈恍惚了一下，便下意识的伸手朝妍羽后背摸去，那上面若隐若现的颜色似乎构成了一幅图，但又不能看的十分清楚，刚刚在她入水时完全没注意到。
远窈咽着口水神情紧张，眼看着就要摸到了，妍羽突然一个转身吓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迅速摸着盆壁迈出去，手忙脚乱的换好了衣服。
妍羽左右晃脑的还没反应过来，看清楚人在哪后说道：“魏大捕快，今晚我睡地板吧，免得影响你睡眠质量。”
“我睡地板。”
“别呀，我身子骨可好。”
两人犟了半天依然是妍羽枕着远窈的肚子睡了一宿，一大早起来妍羽有些不好意思却只会傻笑了，心想无论如何今天也得把房子租到。
两人分道而行。
远窈还没赶到衙门就看见小木头的奶奶弓着身子两手使劲拽着一个小男孩往衙门方向走。
小木头却是哭着拽着奶奶的胳膊往反方向使劲儿，另一名中年妇女拽着那小男孩也往反方向使劲儿，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也都瞄两眼就离开了。
远窈追上去喊了一声李奶奶，还没等问什么就听老太太哭喊道：“那大财主家的孩子我们惹不起，你王寡妇家凭什么，杀人偿命，这狗仔子就得给我老头子偿命。”
远窈被声音震的没太听明白怎么回事儿，小木头也哭喊起来，“狗蛋哥没有弹弓，他只是、只是拽着我，不让我拦他们。”
“帮凶也得偿命。”
远窈看向王寡妇以为她能说点什么，王寡妇却只是哭，两眼通红的像只兔子，松开手就拼命的磕头，要不是远窈之前见过她还真会以为是个哑巴呢。
陆陆续续又赶来了几名捕快，得知事情的经过后都一脸不耐烦，连推带轰的让他们去衙门说清楚。
李老汉被折磨至死的全过程小木头都是在场的，可是一个孩子的能力抵不过三个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被扎死，事后不想连累狗蛋哥便什么也不敢说。
今日一早李奶奶得到衙门通知，李老汉尸体已经被送到亦庄，案子判定为意外身亡，小木头才没忍住喊出了真相。
一年前，小木头和狗蛋就经常到城外的那条河里嬉戏玩耍，顺便洗个澡。
那时候小木头才七岁狗蛋十岁，小木头从小没爹没娘营养不良，个子比同龄人都矮了一大截，偶尔玩到水深一点的地方便会没到脖子，狗蛋很有大哥哥样，慢慢教会了他游泳。
两人像亲兄弟似的整天腻在一起，大的保护小的，小的追逐大的，其乐融融。
直到三个月前，汪大财主家的两位小少爷也发现了这片有趣的河水，可他们嫌小木头的爷爷浑身都是泔水的臭味，见小木头下水就会拿弹弓打他。
狗蛋为了保护小木头，眼睛险些被打瞎，仔细检查后还好只是上眼皮蹭破了皮，可王寡妇心疼的不得了，带着孩子去汪家评理，门都没进去，说是等通报却等来了十文铜板当是医药费。
狗蛋看娘亲每日以泪洗面也没敢再去河里玩，几日后陪娘亲逛集市时又碰到了汪家的两位小少爷。
他们直接塞给狗蛋十文钱，一脸不屑的喝道：“唉小子，我们每天给你十文钱，你去河里把那个不识趣的泔水种带走，让他在我们眼前消失。
你以后就可以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哪还用吃这种蔫了的菜叶子啊。”
话音未落王寡妇已经拿过铜板，突然像个不会数数的小孩，似乎铜板多的怎么数也数不完。
狗蛋没理会，喊着娘把钱还回去就转身往反方向走，左腿突然一软跪地上了，他明显感觉到这次的弹弓威力大了些，低头一看不是泥蛋儿而是铁疙瘩。
他咬着牙回头才看到娘亲已经捂住了肚子，痛苦不堪的表情单腿跪着地，一个接一个的铁疙瘩砸过来，路人也只是骂骂咧咧的绕道走。
狗蛋并不知道小木头这几日的执着令两位少爷多烦躁，他是故意杠上了。
其实以往狗蛋有事不在时，小木头自己一个人会觉得无聊根本不去河边的，而这几日他就为故意恶心恶心两位少爷，晚上都是抱着泔水桶睡的，出门前还要特意往身上弄点臭味。
接下来几日王寡妇都不敢出门，那铁疙瘩打在身上生疼，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粮了，她只好劝狗蛋道：“娘不是眼馋那每天的十文钱，你就劝劝小木头，他不是会游泳吗又不怕水深，就让他到上游玩，离那两个祸害远点吧。”
“劝过，可他不听啊。”
几日后，狗蛋跟着两位小少爷屁股后面赶到河边，看小木头在他没敢抬头，小木头愣愣地有点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一起来，但依然装出很享受的样子躺在水面上仰泳，还喊狗蛋哥快看，他能顺利地游开所有大石块。
两位小少爷气的咬紧牙就往水里射弹弓，厉声喝着狗蛋帮他们捡铁疙瘩。
狗蛋走进河里才发现小木头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瞬间心慌，上前跑了两步想问问身上没事吧，可一想到娘亲也是如此便停下了，被两位少爷喊着快点，咬牙攥紧了拳头不再直视小木头。
“狗蛋哥，狗蛋哥快看……”
正巧李老汉路过，反应了一下才抓住一位汪少爷的胳膊，问他为啥欺负小孩。
两个孩子立马调转枪头一边打李老汉一边叨咕：“大泔水，臭泔水，泔水种的爷爷一起打。”
李老汉看狗蛋垂头丧气的犹如一具傀儡给两位小少爷递弹弓，立马笑脸相迎的说道：“狗蛋啊，你们也带着小木头一起玩，别打闹，你看好家伙这还是铁的，打身上多疼啊。”
“切”，一位少爷不屑的转头看了一眼，另一位年龄稍小点的少爷奶声奶气地说道：“那你让我们打，我们就不打你孙子。”
“好、好好。”
李老汉忍着疼痛被汪家的两位小少爷用铁弹弓打了两个月有余，只为了他们能带着小木头一起玩。
可时间一长两位小少爷都觉得无聊，捡铁疙瘩时突然看到有废弃的铁钉，他们倒是会联想，觉得铁钉和箭都是细长型的，那射出去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威风的很啊。
可是弹弓和箭弓不一样，废弃的铁钉也不够尖，打在任何地方都和铁疙瘩效果差不多，怎么玩都觉得无聊。
那日清晨他们便心生歹意，一位少爷拽着李老汉不让他躲，一位少爷特意站的很近射铁钉，可依然会滑落到地上。两位小少爷气呼呼的一边叨咕着“我就不信了”，一边拿着铁钉直接往李老汉身上扎。
一下两下没扎进去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在此之前是李老汉一直不让小木头插手，小木头也懂爷爷的一片苦心，玩不玩的不重要了，欣然接受，狗蛋哥也不会再为难。
可那天清晨，再小的孩子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被狗蛋死死抓着不让管，眼睁睁的看着爷爷的鲜血伴随着铁钉的拔出，像喷泉一样涌出身体。
小木头叫的嘶声裂肺，狗蛋也泣不成声，而两位小少爷欣喜若狂，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的新乐趣。
扎了几十下以后，李老汉不再哼叫不再挣扎，两位小少爷还互相问着这就死了吗，不能吧，这么不结实吗，死了就不好玩了。
他们使着劲儿连推带拉带拽，折腾半天不见反应才惊慌失措退后了好几米远，便喊狗蛋去看看是不是装的。
狗蛋也慌了半天没动，被铁钉扎了一下才踉踉跄跄的挪到李老汉身边，他还记得爹爹死的时候娘亲就是用两个手指去探呼吸，他边回忆边照做，转身一摇头小木头瞬间晕倒。
狗蛋明白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和两位小少爷一起将李老汉的尸体推进了河里。
洪大人听明白事情的经过后，喊着放肆狠狠一敲惊堂木，立即派人去汪家请两位小少爷过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节奏感极强的清嗓子音，像是把洪大人从梦中惊醒，他喘了几口粗气交代说：“汪家两位小少爷不满十岁，按律不用接受任何惩治，把监护人叫来吧。”
汪家二姨娘那个妖道劲儿啊，往公堂上一跪屁股就着了地，扫了一眼李老太和王寡妇就只重复一句话，小木头和狗蛋两个熊孩子在撒谎，没人能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
案子没审出结果只好退堂，几名捕快窃窃私语了半天便自行分配了任务，有的去打铁铺等马老板，有的去河边堵目击证人。
远窈捋着思路走到了汪大财主家，门卫看到一身捕快制服倒也不敢怠慢，只是被请进客厅后茶水都喝了三五碗，汪老爷才露面，二姨娘一脸沮丧的跟在身后。
远窈一张嘴被打断道：“早都听说县衙来了一名女捕快，今日得见幸会啊，英姿勃勃不输给男子啊。”
汪老爷说完朝二姨娘一甩手，二姨娘递过来一个食盒道：“这是我们家老夫人专门为捕快们做的小点心，请您笑纳，老夫人一番心意一定要细细品尝啊！”
远窈看着食盒不敢接，听汪老爷说着那些不辞辛苦之类的奉承话，耳朵有点麻麻的，她深深鞠了一躬微微一笑道：“远窈不敢，会被洪大人骂的，今日来只是想见见二位小少爷，随便聊一聊那天……”
“真是不巧”，汪老爷打断了远窈，“你也该听说了，夫人还在丧期，大少爷是夫人所出，今早刚刚回他外婆家陪外婆了，小少爷从小就喜欢粘着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送客。”
汪老爷起身就走，二姨娘把食盒递到远窈手里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远窈打开瞄了一眼是绿豆糕，松了口气只好带走。
太阳落山后，其他捕快也没有进展，远窈回到驿站收到了一张地址，她心不在焉的走过去后，看着大门不敢敲，这门面在木瓦县可不算小家小户啊，不太敢相信是妍羽租的。
门突然被拉开，远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看小羽蹦蹦哒哒的跑过来说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案子怎么样了，你吃晚饭了没？”
远窈魂不守舍的，一提案子又勾起了她的思绪，离开汪家后她似乎把自己屏蔽了，不知道该不该去想，真真假假似信又不敢信。
“唉，这是什么？一看就很好吃。”
妍羽说着已经抢下食盒，远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她捂着牙直哼哼，她拿下绿豆糕看了半天，挤眉弄眼的把绿色部分舔干净，白花花的银锭子露了出来。
远窈眉头越皱越紧，妍羽一张不可思议的脸又咬了一下银锭子，揉着腮帮子问道：“魏大捕快，我中奖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