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小菜园儿,那是我很久以来的一个梦。
2017年10月24日 周二 晴
1.
许是农村长大,我固执地认为,一个家须得有个菜园才圆满,才像个家。
嫩生生的生菜一园子的菜,晨启挂珠露,风起摇绿叶。兜着个小篮儿,迈进那一方菜的世界。俯身采摘,弯腰清洗,下锅炒涮,俗世人间的烟火气便浓烈开来,我是多喜欢这份“清欢”。
可落户一个小县城,这个梦竟变得遥远起来。偶见有些老居民小区,楼前楼后,一户划得一块地。生机勃勃的蔬菜郁郁葱葱。菜园主人悠然气闲地采摘着那绿蔬红瓜,那份“我家的菜园谁也抢不去”的气势,羡煞我了!
也有那豪门杰户之人家,独门独院。别墅前一宽阔开地,随着节气迭嬗,园子里变幻着不一样的瓜蔬风景。遥遥欣赏的同时,劝自己:仅远观而不可亵玩亦。
我这个小区里不允许种菜。农村上来帮忙带孩子的婆婆或外婆闲不住的。她们用废弃的旧脸盆,泡沫箱,栽种下各式菜蔬,摆放在楼下里墙边。虽不如菜园有规模,倒也能自由采摘,有模有样。
我学着人家,把家里衰了植棵的花盆腾出来,煞有介事地撒上菜种,或者按下几瓣葱蒜。
闺女晨起学后,都不忘来看一眼。
几天后,闺女又跑阳台上看她的宝贝。妈妈,发芽了,发芽了!
我忙不迭地从厨房跑出来。嗬,一盆嫩生生的菜芽!它们顶着棕褐色的籽皮壳,正探头探脑,像歪戴着帽子的调皮的娃。
另一小盆子里的葱儿蒜儿也都冒了头,青色虽疏,在我眼里却一片希望。我仿佛看到不长时日,一阳台的绿菜,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一天天的,小菜棵虽然瘦弱,还是顽强地抽了一片,两片的叶子来。心里想着:至少能吃一顿自己种的青菜汤吧。想想就美呢,只需在水龙头下稍一冲,便可下锅。自己种的,还需担心农药么?好像已经喝到嘴般,我不禁咽下一口口水。
越美的梦,碎得越来不及提防。
妈妈,你快来!闺女透着焦急和不安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我想:小菜怎么了?会有什么事呢?
妈妈,你看,叶子都被虫子吃光了。我蹲下来细看,原本还缀着叶片的小菜,有的独竖着秃秃的梗;大多数是顶着残破的叶子。
可看不见一条虫影。
闺女不甘心。她半跪着趴下来,斜着身子歪着头,终于发现了虫子的身影。
妈妈,你快看,都在叶子底下躲着呢!我扳了叶来看,一条不大的青虫,碧绿,正安然呢。闺女拿来两根牙签,一棵棵寻过去。觅着虫子,用牙签拨到盆里,以签作剑,“一剑封喉”,再直接将虫子的尸体弄糊到泥里去。
哼!去给菜做肥料吧!闺女一边补戳几剑,一边忿忿地说。
虫子风波不几日,又来了新问题。
菜棵虽然在长,却越来越瘦,什么原因呢?农村娃连种菜也不会,愧对乡亲父老啊!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吃到入嘴的菜呢?
电话里跟母亲聊起来才知,菜儿需要肥料。中秋回去时,母亲用塑料装了半袋尿素给我带回来。并叮嘱:千万等到露水干了才能下肥料,下午下肥是最好的。
这多讲究,原来,看似简单,要想侍弄好了,真没那么容易。
严遵母亲的叮嘱,避开露珠和晒人的中午,我好好地给菜施了肥。
吃吧,吃吧,多吃点,快快长高长胖,好让我和闺女早日吃到你。
两点多施的肥,下午不到四点,菜棵全都蔫乎起来,歪头搭颈的,连叶片也汁液全无,萎缩干瘪。
糟了,肥料超量,把菜给“烧”死了。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人家追肥,因量多,腌死了庄稼。
我的阳台菜园梦就这样夭折了,我和闺女也蔫了,像盆里枯萎的菜一般。
2.
在我泄气之时,一个人的到来,让我这个说小实大的菜园梦重得实现,且规模超过我想象。
这个人还有谁,只有母亲。
初具模样的水芹,那么美母亲早跟我提过这事:栽点蒜,葱,芫荽,育几棵韭菜,种点青菜,要用到时,几步就能摘到,多方便,还能省钱。过日子,有钱没钱,能省当省。
这我知道,父母勤俭惯了,要不是省吃俭用,五个孩子也是不易领大的。
不仅在我家,母亲无论到五个儿女哪一家,都要想方设法为那家开辟一方菜园,方才安心。
去年她还向我诉过一件事呢:在上海弟弟家,好不容易辟了一块地,多辛苦啊,都是石头碎砖,一块块拾干净,种上的蚕豆结得可瓷实了,却被别人偷了一大半。母亲又不会吵架,自己写了一张告示,竖在田边,委婉地警示了伸手之人。
前一阵子,母亲因养腿来我家小住。闷在楼上,不是太呆得住。她一个人下楼溜达时,一双眼睛可没闲着。三百六十一度旋转,为我家寻摸着一块合适的又尽可能不惹争议的地儿。
母亲在小区东侧围栏尽头,觅得几块巴掌大的隙空——没有夸张,真的是巴掌一般大小。
母亲用脚在那几处露泥的地方,用脚搓磨几下,也算扩张了土地,那小圈看着大了两三轮。
嘱我买些菜种回来,母亲三下两下撒了。紧贴大地,到底不同,菜长势欢,母亲又会管理。
不想有一日,再去看时,全被谁挖了。
母亲这次扩大了范围。她从小区后门出去,在离我家几百米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
那里靠着一个厂墙的外围,一溜地都种的菜,足足有一百米长。
东边一大截,早已种上了各式菜株,郁郁葱葱。一块块的地儿,分割均匀。高的有甜杆,玉米;半高的有山药,秋葵;矮的就多了,韭菜,青菜,生菜,菠菜,一应俱全。
西边还剩一小截未开垦的,母亲像胸有成竹的大将一般,手指着一块地势稍高些的说:就这块吧。
我看去,杂草丛生,碎砖碎瓦遍布,怪不得没人要呢。
因为没有工具,母亲手持我家的菜刀,开始辟地开园。刀无法深入,只得用手一块块拾,扔墙角去。恰遇一位六十几岁的老阿姨在挖地,她热心地将手里的大铁锹借给母亲,我也帮着一起弄。
四五个平方,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翻开一池新鲜的黑土,在阳光下裸露绽放。
母亲又一分为二,靠里的一块依次种上水芹,生菜,菠菜;靠外的一块是芫荽和大蒜。
呵(偷乐一下),看着这两块规整匀称的地,有些激动:我也有地了,我终于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园了。
哈,我的菜园,想想就带劲!
三天后,它们都探出了脑袋。我是第一次看到水芹和生菜幼年模样,生出一股异样的感动,不仅是因为它们生长在属于我的菜园……
过些日子,我在母亲指导下,间隔两次给菜施了肥。
菜儿们一天天长大,闺女的热情和新鲜不比我少。每天放学先不着家,直接弯到菜地那边去。
母亲栽的一角葱又抽了几茎叶来,大蒜也不甘示弱地展出新叶片。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拔自家菜园的蒜苔烧了吃了,我对兴致勃勃的闺女说。
蒜苔煮蚕豆,可是我们全家爱吃的一道菜。
我也要拔蒜苔!闺女高兴坏了,仿佛眼前已然长成一片蒜苔。
闺女恨不得现在就能吃到园子里的菜,看长势,估计那一小片生菜要最先上我家的菜桌了。
再等等,不急,反正这菜园里的菜都是我们家的。这话,是说给闺女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上周日,我和闺女赶集,看到一个摊位前摆着三小捆草莓秧。对呀,我家菜园里还少一样水果,买回去栽下,不是明年就能吃到鲜艳艳又甜津津的大草莓了?
我准备买一捆,闺女说:这哪够,两捆。
好贪心的小丫头哦!
我俩上网查了栽草莓的注意事项:晴天下午栽,阴天全天栽。栽时上足肥,泥土不没心。
娘俩只等下午来临。闺女端着黄色水壶,捧着两捆草莓秧子;我右手拎着肥料,左手拿着短柄锹(从母亲家带来),向我家的菜园出发喽!
娘俩齐心合力,我栽,闺女浇水撒肥,不消十来分钟就搞定。看着草莓秧乖巧地趴在菜畦边的模样,闺女和我心照不宣地笑了。两大馋猫,想的都是明年的大草莓啊!
这时,又遇见了那个六十几岁的老阿姨。她正双手反剪后背,低头看着菜园里绿油油的青菜。
我打了招呼,阿姨幽幽抬眼:唉,可惜了我这菜,还有这地,两年了,都长成熟田了。
咋了,阿姨?
你还不晓得呢,这溜地是人家买下的,因为家里老婆生病,一直没空服侍。今年人家病好了,就要开始种东西了,这里种的所有菜都得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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