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秋雨,阴冷潮湿。
小小的古镇上,因着秋凉的渗入,家家下了门户,镇心的大街上一眼望去,满街空旷,只余下布制的招牌还一个个被挂在檐上,却也垂降下来,似有气无声的沉重叹息。街面上,制鞋店,成衣店,箍桶店,麻油店,米粮店,小饭馆依次过来都接二连三的熄灯了。初九的月亮又淡又冷,笼罩着小镇。
仔细瞧,小饭馆的避风角落里蜷缩一个人。他尽力地把自己往屋檐下面缩,可浅浅的屋檐遮不住这十来岁的小伙子了。他窝着脖子,把双手抱臂在肩膀上摸索着,抬起眼看了看四周。只见四周雨雾弥漫开来,灰蒙蒙一片混沌。“时间差不多了吧。”他心里想到,于是便伸出冻得冰冷的脚动了动,脚上的布鞋已经脏污破旧。他往上伸直了身体,贴着墙壁,慢慢摸到饭馆后院。
那里有一处窗口,年久失修,插销已经松动,他前几天就已经看过了。“这次要干票大的,多拿些钱,那样小妹就能在大冬到来前穿上棉衣了。”他以前也干过一两回这样的营生,摸点吃的啊,偷偷拿点店里卖出的东西啊,有那么一些经验,但也没很多经验。
他以前都在白天干,小偷小摸的。这次偶然看见饭馆的老板娘把钱箱的钱拿了放后院西屋,就起了心意。为保险起见,专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才来行动。
他轻轻挪开那破了的插销,顺利的把小窗推开了,一如他的计划。他瘦小的身体慢慢滑进窗口,手刚好能扶到地面,他缓缓把腿放下。月亮朦朦胧胧,把一切幻化的如烟似梦,放钱的地方在哪儿呢?
他顺着墙根,溜进西屋,西屋是空的没人住的,他在地上摸索,摸过来摸过去,他知道钱放在后院西屋,西屋哪里却不知道。摸到了一个罐子,里面是咸菜,摸到了一个盆,里面是盐,摸到了一个桶,里面是面粉,终于在盆盆罐罐的后面有一个柜子,他用三脚猫的功夫居然也打开了锁,居然也摸到了钱袋。足足有一斤重吧。他喜上眉梢,往后退了一步,想借着月光瞧一眼,不巧,撞上了个掸子,掉了下来,噼啪一声响起。他赶忙往外跑,躲在西屋靠墙的角落,那里有颗老樟树。他听见老板闷闷的声音在说话,老板娘也说了几句,听不真切,躲在墙角一会,灯也没亮起。他胆子又大了起来。“没什么事情呢。这么远,也听不到的。”他突然感觉到好饿,又冷又饿,想起中午只吃到捡的一个面做的疙瘩,太硬了,被扔掉的。“在宝山岂能空手回啊,这可是在饭馆。”他循着记忆摸到后厨,后厨烟熏火燎,黑漆漆一片。但他闻到了,米面的味道,菜馅的味道。他急奔到厨柜,那里摆放着一碗冷了的鲞肉,冷是冷成硬硬的一团了,香味依旧。他想起妹妹好久没吃肉了,把肉揣进衣兜里。他又看到锅灶边放着的白馒头,他一把抓起啃咬,以喂那辘辘饥肠。
也不知道吃了几个,也不知道吃了多久,他终于感觉不饿了,终于感觉到困了。他慢慢的垂下了双手,手里拿着半个馒头,嘴里含着一口没嚼细的馒头。眼睛半耷拉下来,他最后的思考是:“我怎么困了呢?要给妹妹买件棉袄了吧……,啊呀,眼睛打不开了……好困……”。
他所不知道的是,当掸子掉下来,当他藏身在大樟树后时,老板夫妇听到了声响,
老板道:“你听有声音,别不是有贼吧?”
老板娘:“见鬼了吧,我没听到,这么冷的天,哪有贼啊?”
老板:“难道是猫狗?”
老板娘:“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老板:“药都买好了?”
老板娘:“强力老鼠药,还送了我强力蒙汗药。都放进馒头里了。”
要是别躲那么远,或许也有可能能听到。
第二天一早,惊叫声从小饭馆的后厨传来,一小伙子七窍流血趴在地上,怀里还揣着一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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