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古冢稠。
云是昔时王与侯。
被历史遗忘,被风沙侵蚀,沉寂在黄沙漫漫的荒漠。
黑水城的发现,掀开了一个未被正史记载的王朝神秘的面纱。
文字失传,族人被灭,皇陵被盗毁。
只在其他王史中,留给我们只言片语。
01
被历史遗忘的王朝
《鬼吹灯之龙陵迷窟》中的黑水城,埋藏着黑将军的宝藏及遗失千年的雮尘珠,引来无数探险家和盗墓贼的觊觎。
摸金校尉鹧鸪哨就断臂于此。
雮尘珠是虚构的;黑水城及宝藏确是真的。
黑水城如今叫做“额济纳”,在内蒙古和外蒙古以及甘肃的交界处。
传说蒙古族黑将军(哈日巴特尔)曾在此地驻守,被敌军围困,将城中的财宝尽数投入井中。
俄国人探险家波塔宁深信黑水城宝藏的存在:
土尔扈特人说,有一座古城叫额尔克哈喇布鲁克(黑水及东部支流岸边的黑城),那里还可见到不大的城垣,小围墙四周有许多沙埋的房屋遗迹,挖掘黄沙就能找到银器。
多番寻找,无功而返。
俄国人科兹洛夫贿赂了蒙古王爷巴登札萨克,得以找到黑水城。
城中没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却有令整个世界震惊的“无价之宝”。
30多座佛塔塔身和塔基被科兹洛夫一一刨开。
8000余种由汉文、藏文、回鹘文、蒙古文、波斯文书写的文书经卷被盗走。
(后世研究西夏文的《番汉合时掌中珠》出自于此,现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佛塑画像,钱币饰物,陶器铁器,织品雕塑,装满了数10个箱子,运往俄国圣彼得堡。
(闻名世界的双头佛现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 (西南佛塔出土的一具女性尸骨(猜测是西夏罗太后),收藏于俄国,二战时不知所踪。)文物数量之浩繁,从1909年科兹洛夫将文物运往圣彼得堡,到1996年初步整理工作大致完成,花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
如今的黑水城,断壁残垣,宛若苟延残喘的老人。
砖石瓦块、陶瓷残片、锈迹斑斑的铁器,残缺的佛塔,风化的白骨,破裂的石磨……
依稀可见900年前边防要塞黑水城的繁华。
1938年,发现黑水城30年后,德国飞行员卡斯特在银川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辽阔的宁夏平原上排列着9个巨大的白色土堆:
白蚁堆?金字塔?还是史前文明遗迹?
卡斯特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卡斯特当时拍下的土堆——《中国飞行》航拍志)或许是某个古中国墓葬?
卡斯特并没有将它与西夏联系在一起。
史料太少,连学术界都很少知道西夏。
甚至有考古学家认为它是座唐墓。
直到1971年,卡斯特发现的白色土堆,终于被证实为西夏帝陵。
西夏陵位于贺兰山中段南段东侧,陵墓的设计师据说是位中原人士,极通风水学。
西夏陵仿造中原的陵墓建制,又吸取了党项民族的特色,排列上似北斗九星。
(北斗七星加上辅星、弼星,时称北斗九星。辅星、弼星渐渐隐失,北斗九星“七现二隐”。)
(根据西夏陵所画的北斗星图纸@地球知识局)西夏七号陵出土的残碑拓片,证实该墓葬属于西夏第五位皇帝李仁孝。
其余墓葬被盗毁严重,墓主人的身份至今无法确认。
这些陵墓的墓主人是谁?陵墓为何被破坏至此?
我们把时间拉回千年前。
02
西夏昔日的辉煌
从青藏高原到黄土高原的迁徙
助唐平定黄巢起义
占据西平府,成为夏国王
依辽和宋,以文治国
大白高国的建立
……
拓拔思恭、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党项人的精神领袖、民族英雄。
带领西夏从青藏高原上弱小的部落,成长为令辽、宋不敢小觑的西夏帝国。
夏州、灵州(西平府)、地斤泽、兴州、兴庆府、中兴府。
不断扩张的领土,见证着党项人的日益强大。
李继迁以武安邦,却在出征吐蕃时中计身亡。
功业未成而中道崩殂。
儿子李德明继位。
党项族的血脉,植根着尚武和血性。
一边西攻吐蕃和回鹘,势力范围扩展至玉门关及整个河西走廊。
一边“依辽和宋”,同时向辽、宋称臣,接受两国封号以麻痹宋辽。
对内大力发展西夏的政治、经济、文化,尊尚儒学,温和治国。
大业将成,李德明突然病逝。
儿子李元昊的继任,使宋朝叫苦不堪。
青少年时期的李元昊:
圆面孔、鹰钩鼻,中等身材,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
平素喜穿白色长袖衣,头戴黑色冠帽,身佩弓矢。
出行常带百余骑兵,自乘骏马,旗手开道,步卒相随,从骑杂沓,耀武扬威。
驻守陕西沿边的宋朝边将曹玮,早闻李元昊英勇不凡,派人暗中偷画了李元昊的素像。
见其状貌不由惊叹:“真英雄也!”
一语成谶。
李元昊成了宋朝的心腹大患。
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
西夏的铁鹞子军队打得宋朝毫无还手之力。
1038年,李元昊称帝,建立西夏,定都兴庆府。
弃用李姓,改姓“嵬名”。
创造西夏文,颁布秃发令。
追封祖宗,修建宫殿。
文治武功,雄才伟略,李元昊开创了宋、辽、西夏三分天下的格局。
人口不足百万的西夏国,几乎全民皆兵。
上战场的西夏女性被称为麻魁或寨妇,丝毫不输巾帼英雄花木兰和杨门女将。
当宋朝女性沦为男性的附庸,西夏女性在政治、军事上已有极大的话语权。
西夏190年的政权中,女性掌权的时间就有近100年。
03
党项人的黄昏
西北苍茫的土地上,一只部落的崛起,使欧亚大陆上的国家闻风丧胆。
蒙古军的铁骑攻陷西辽、西夏、花剌子模、金朝、南宋、大理等国。
元朝统治领域东起日本海、南抵南海、西至天山、北包贝加尔湖。
西夏是蒙古征服欧亚大陆上啃到的一块硬骨头。
当蒙古铁骑踏上西夏领土,党项人心中的血性被激发。
顽强抵抗,是党项人最后的坚守。
英勇桀骜、宁死不屈,刻在了将士、士兵乃至每个人的血肉骨子里。
蒙古军猛攻斡罗孩城,兵力悬殊,西夏副帅高逸被俘,宁死不降。
蒙古军引水淹城,城中百姓死伤无数,宁死不降。
蒙古军围困兴庆府半年,弹尽粮绝,宁死不降。
气节、尊严、血性,党项人的基因里,没有投降二字,唯有战死沙场。
或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或许西夏真的命数将尽。
中兴府突如其来的地震,成了压倒党项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若亡我,我可反攻,天若亡我,我欲何为?
天谴攻破了党项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蒙古围困中兴府半年后,西夏末主李晛亲自献上了投降书。
统治时间长达190年的西夏,覆灭在蒙古军的铁骑下。
然后,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蒙古军秉承成吉思汗遗嘱,秘不发丧,待攻下中兴府后,屠城以泄恨。
李晛被杀,中兴府被屠,西夏皇族下落不明。
中兴府笼罩在一层血雾之中。
蒙古建立元朝政权后,给辽、金、宋都修了史,唯独少了西夏。
至此,西夏真正的从历史上消失。
我们只能从元、金、宋的正史边角,窥探些许西夏的遗迹。
1804年,清朝史学家张澍在清应寺发现了一块前后砌砖、封闭已久的石碑:
拆开封砖后,“上面所刻文字体形方整,乍一看,好象都能认识,细看则无一字可识。
另一面则刻有汉文,其中有建碑年款:‘天祐民安五年岁次甲戍十五年戊子建’。”
(这通石碑就是有名的《重修凉州护国寺感应塔碑》)“天祐民安”是西夏年号,碑上繁复的文字,便是失传900年的西夏文。
遗憾的是,已无人能识、无人能辨、无人能解,西夏文成了死文字。
(居庸关云台门洞内,刻有六种文字,至十九世纪中期尚有—种不能识别,1898年,法国学者才将它确定为西夏文。)直至今天,还有大量的西夏文未被破译。
04
千年后的追寻
黑水城出土的文物,佛像、经卷、书籍,映照出昔日西夏文化的璀璨与繁华。
文字、文化的断层,致使西夏在历史的洪流中,消失了近千年。
曾经的光辉岁月被掩埋,只能从正史的边角料中,拼凑出西夏的中兴之路。
党项民族数代人呕心沥血的经营,用鲜血和汗水铺出一条,夹缝求生的的强国之路。
900年前,曾经如此绚烂的西夏,徒剩几个残破的黄土堆。
没有文字传承,没有载入正史,连墓主人的身份都未可知。
煊赫一时的西夏成为风景区,络绎不绝的游客满载希望而来,又满腹失望抱怨而去:
“不就是几个土堆吗?没什么好看的,票买亏了。”
无意的抱怨,让西夏陵的工作人员内心涌上一阵深切的悲凉。
站在陵塔前莫名奇妙的流泪。
多么瑰丽的文化、多么强健的民族,绚丽的崛起又悲壮的消亡。
最后只成了游客口中“票买亏了”的黄土堆。
何其悲哀,何其苍凉。
贺兰山下古冢稠。
云是昔时王与侯。
它们不是一个个土堆,是一个灿烂王朝最后的归宿。
900年前,李晛投降被杀,西夏灭亡。
900年来,贺兰山脚,西夏先辈以另样的方式,默默俯瞰着缔造过无数传奇的中兴府。
党项人退出了历史舞台,血脉仍不断在延续。
南长滩村村民大多数姓拓,据考证是西夏党项贵族后裔,保存有完整的族谱。
(南长滩村地处宁夏、甘肃两省交界处。)四川木雅人崇尚白色,传闻是党项贵族的后裔,至今保留着西夏风格的建筑。
(四川木雅,地处四川康定地区)内蒙古草原上的一群牧民,自称唐古特人,他们的先辈也是党项人。
近千年历史的缺失,遗落900年的西夏文成了死文字。
可党项人却隐姓埋名,传承了一代又一代。
黑水城、西夏陵的遗址,俄国冬宫博物馆的馆藏,西夏学的创生。
昔日的辉煌,昨日的遗忘,今日的复兴。
西夏,将以全新的方式,重登历史舞台。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