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给妈妈打电话,嘟嘟声响了好久,再多响一声就自动挂断了,当要放弃时电话接通了,那头首先传来一声“喂”,穿透空气中所有的嘈杂声。我喊了声“妈妈”!我没什么大事,只是空下来给她打个电话,她总说手机整天整夜地安静着,像永远处在关机状态一样。妈妈知道我是闲聊,所以不问我电话的来意,直接告诉我她在街上,在买东西,买好东西就去外婆家,随后又向我报告了买了哪些好吃的给外婆。外婆一颗牙也没有,我想不到她能吃什么,可妈妈很清楚,隔一周就会给她买很多。
“妈妈,到外婆家给她拍几张照片,我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外婆了。”我是真的想外婆了,好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去这么多次还真没想起来给她拍照。”妈妈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要求。我回家的时候她给我还有孩子拍照,还特地换上漂亮的衣服和我们一起拍,可她从来没想到和外婆一起拍,可能每次去都很匆忙,无暇想起吧。
“亏得我提醒你,拍几张传过来让我看看外婆现在的样子”
“外婆还是那样,这几年没啥变化。”在妈妈看来,外婆依旧像几年前一样健朗,很少生病,就连感冒发烧这种小病都很少有。
“那也拍吧,我都快记不得外婆的样子了。”趁外婆现在还有些明白就拍几张吧,她会越来越老糊涂的。
“嗯,我先挂断了,还没买完东西呢。”妈妈不等我回答就挂断了。她总是挂电话特别快,连等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挂完电话我想象着她匆匆忙忙冲进一家店,买完出来,又匆匆忙忙冲进下一家店,买完出来……
最近一次见到外婆已经是四年前了,是在我的婚礼上,那时外婆都不太记得清我了。我趴在她耳边大声告诉她我的名字,她点点头,似乎想起来了,紧紧抓住我的手,还夸我穿得漂亮,我猜她是知道我出嫁的。我离开一会又回到她身边,她又陌生地看着我,我又告诉她我的名字,如此反复,一直到晚上她离开。据妈妈说,外婆现在连她都有点不认识了,每次走到跟前告诉她是小女儿时,她就开始了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家里几个孩子呢?”
“三个!”妈妈不厌其烦地大声跟她聊着。
“都结婚了没有?大的叫什么?老二叫什么?老三叫什么?……”
妈妈一一回答着,外婆不停地点头,一时间都记住了,可一会又忘记了。九十五岁高龄的外婆即使这样也很不错了,她除了不能做饭,其他还能自理。我的脑子里关于外婆经常停留在一个画面:那时快八十岁的外婆,晃晃悠悠地提满满一桶水,我要接过,她不肯,嫌弃我没她有力气。我让她少提点,说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她每次都答应下次少提点,可每次还是满满的一桶。
外婆一辈子信奉基督教,每周六都要走七八里路去教堂,从不间断。即使在我家的时候,也约上同伴到县里的教堂。她经常一边做事一边唱歌,这些歌都是在教堂里学来了。我很佩服外婆的记忆力,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却能记住长串的歌词,记住调子,一字不差地唱出来,还乐于交别人唱。家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外婆会对基督教情有独钟,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她只知道去教堂很快乐,唱着歌心情会很好,别的大道理再也讲不出了。
结婚后去西藏度蜜月,早晨在布达拉宫外的广场上看到很多朝拜的藏民,他们的忠诚让我感动。当他们全身心扑在地上虔诚地朝拜的时候,似乎大地会给他们神奇的回应,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基督教也是有力量传递给外婆的,她感受得到,而我们感受不到,所以不能理解。
我的两个舅舅是双胞胎,对于家境贫寒的外婆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由于养不起差点就把其中一个送人了。外婆坚决反对,说就算讨饭吃也要把他们一起养大。可惜的是舅舅理解不了外婆的坚持,外婆的辛苦,他们一点也不孝顺,不会对外婆说好话,不会细心照顾。我小的时候,外婆总抱怨舅舅不孝顺,但她仅止于抱怨,当他们需要她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过去帮忙。后来,外婆年龄大了,越来越糊涂了,像个孩子一样分不清好话坏话了,也不知道怎么生气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它是否还记得这一生是如何艰难地走过来的。
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让她慢慢变瘦缩小,走路也开始像刚学步的孩子跌跌撞撞。不知道现在的外婆还会不会在深夜跪在床头祈祷,不知道还会不会唱曾经唱过的那些歌,那些陪她一辈子的歌。我总是想象她安静地坐在墙角,在太阳底下打盹,像小猫一样安静地蜷缩着,醒来,伸个懒腰又充满了活力。
最后,希望外婆能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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