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段日子,爱芹始终在胆战心惊的日子里度过。每当椿生在她的眼前走过,她就会心惊肉跳,唯恐他会瞪着她、扑上来、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喝问她:你这个贱人,竟然要害死我!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静悄悄的如常。椿生始终闷声不语地在她面前走过。他对她冷若冰霜,仿佛她就是一团透明空虚的空气。这又让她不禁心生忿恨,内心仅有的一点歉疚也消失了,反而生出一丝释然:如其这样,不如早点了结了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阵子天空总是有阴沉沉地有飘不完的雨,晚上更是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潮湿的大地困厄在浑沌的水气里含混地呓语着,村庄只剩下两三点昏黄的灯火在暗寂里扑闪。村庄和人都在一丝的凉意里渐渐睡了。爱芹皱着眉满怀心思地坐在外屋,她听着房间里椿生的动静。她每次总是等他完全睡去以后才会上床。椿生喝了些酒已经早早地歇息了,也有了深深浅浅的鼾声。恍惚间她忽然看到门外有个人影跳动了一下,就没入黑暗中去了。她正疑惑间,又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咳嗽声。她立刻警醒了,她知道是胡小兵来了。
爱芹装作看看天色的样子走出门外,走到院子里她看到胡小兵蹲伏在偏僻一角的草跺旁,他看见她走近了,便对她作了个下手的手势。她在黑暗中点点头,然后返回了屋内。
家里仍然非常地安静。她闪进房间,在桌上看到了他的茶杯,茶杯里有满满的茶水。她知道他在半夜里有起来喝水的习惯。她拿出那包东西,在他的茶水杯里轻轻地倒入了,她看着茶水怔怔地,忽然就感到浑身毛发倒竖、竦竦发凉,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来到堂屋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悄悄把后门的门栓拉开了,然后就和衣上了床。整个晚上她毫无睡意,瞪大双睛静声屏气地蜷在床上,象只受惊的老鼠,等待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的到来。这个夜晚无疑显得十分漫长,让她煎熬。
半夜里椿生口渴了,他坐起来拿起旁边的茶杯咕噜咕噜地猛喝一气,然后便又翻身躺下了。片刻之后,他忽然浑身难受,他剧烈地哆嗦着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嗷哦地叫唤。她害怕极了,突然抱起被子,发疯似地扑到他的身上,狠命地压住他,蒙住他的头。他竭力反抗、挣扎,和她一起在黑暗里翻滚。他和她从床上翻滚到了地上。这时有个男人的身影快速地闪进来,男人扑上去一起用被子死死裹住被子下面的人,让他不能够动弹。渐渐地被子下面的人力气微弱了,松懈了,直到像一只僵硬的虫子仰面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早晨的时候,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雨,炊烟带着湿气在庄户人家的屋檐盘旋。早起的鸭子在院地上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突然,一声毛骨耸然的哭喊声从窗户里尖锐地传了出来,刺穿了小村的雾气迷蒙的天空。
儿啊——你怎么这样糊涂呀。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我的儿啊——
哭喊的人是姚老奶,她在清晨被隔壁房间爱芹的嘤嘤哭声惊醒了,然后她就慌里慌张地抓着外衣跑到椿生的房间。她看见椿生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睛紧闭,老奶去推儿子,儿子却毫无反应。她看见儿子的鼻孔有两点血迹,气息全无。
儿啊,你傻啊。你何苦这样来——。她一下扑倒在儿子身旁,用枯瘦的手指抚摸着椿生冰冷的脸颊,撕心裂肺地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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