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姨是个高挑,身材发胖的女人,说话总是乐呵呵的,连皱纹看了都让人觉得可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亮,看了让人觉得倍感温暖。
她是一个能干又温和大度的女人,性子爽朗,不爱与人争辩。早年间,她和丈夫在北京开餐馆卖汤,但不知为何转战去了湖北,生意红火,一天就能有一千多的纯收入,没过几年就回老家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男方的亲戚们见她家赚了钱,便隐隐有些妒忌。每次逢年过节的聚餐花销都让程姨一家买单,而程姨只是笑笑说:“那就我买单,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然而,他们便开始算起这几年程姨向他们借的钱以及帮她照顾了几个月的小孩的费用。面对越说越兴奋的亲戚和一堆子虚乌有的账单,程姨想争辩却无果,最后,她把钱如数给了他们。程姨并不在乎这些钱,她追求金钱却不迷恋。
可是好景不长,她的丈夫在武汉和人打架,把别人打得不轻,最后报案了,程姨只好关店离开湖北回到老家。他们在老家继续卖汤,但是生意却不好,程姨没有灰心。而面对成天躺在床上睡觉或者出去玩的身无分文回家的丈夫,她只能尽力劝导,并用她自己不那么厚实的肩膀来支撑这个家。有一次丈夫把家里给小孩上学的钱都花了,程姨气得开煤气自杀,最后获救。想到两个孩子,她还是努力成为这个家的支柱。但之后程姨依旧笑呵呵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脸上洋溢着一种快乐满足感。只是她一个人撑起这整个家时,发间多了几许银丝,脸上多了几缕岁月的刻痕。程姨就是这样,和蔼乐观得如天使,但却也脆弱得如玻璃。
然而上帝却并不眷顾程姨,丈夫被网上通缉,最后在上网时被抓获,汤店这个时候也关门了。这对她无疑是双重打击,她只是默默承受着,用微笑代替这一切。我没有见她哭过,只是看见她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白发又多了几根。但话语间依旧能透露出一种祥和和沉稳。我问她:“程姨,为什么我看你这样子感觉你不难过呢?”程姨笑呵呵的说:“我也难过呀,但是笑一天是一天,哭一天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笑一天呢?”
丈夫入狱后,程姨时常去看望他,不厌其烦的同他讲述家中近况,丈夫似乎并没有太大感受,但程姨却乐此不疲。时间长了之后,丈夫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在程姨起身要走的时候,她瘦弱的肩膀仿佛能抗起整个世界,丈夫的一声声叹息在她脑中回荡。我去看她时说我的同学都过的潇洒又有钱。程姨只是捂着嘴笑道:“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任何潇洒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且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开心,不必太在意,人总是看见别人的幸福和自己的痛苦,我们要找到自己的活法。”程姨总是这样,像一汪清水,美好且是世间至柔至刚之物,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将她打倒,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放弃。
程姨走路时头总是抬得高高的,一身素衣整洁如新,似乎在宣告她不会向现实低头,不会倒下。店铺关门以后,她每天早上四点便出去打工,只是为了养育两个孩子和老人,同时也要还债。日子过得很艰苦,这时候已经看不到她曾经的福态,只有一副骨架在城市中穿梭。后来在娘家吃饭时,她的姐妹说到:“曾经给你相亲的人家多好,你不要,非要找这么一个人。”她只是夹了块菜,玩笑道:“唉,当初年轻向往个人自由,婚姻自由呗,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退货不成?日子凑合着,能过得去就成。”亲戚看她这么倔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尽力帮她。有时候想替她出钱解决问题,程姨都摇摇头,说:“这些困难,我自己能解决,你们只能帮我一时,日子还是我过,再说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她说得坚定有力,凹陷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她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一年多后,她丈夫出狱了,她高高兴兴的拿着新衣服去接丈夫,程姨说:“这是你人生的另一个开始,一切又都是新的,我们回家吧。”出狱后,丈夫一脸愧色,每天在家里主动做事,程姨心里看着欢喜。后来,丈夫每天骑着摩托车出去载人,虽然没有赚到什么钱,但这就足够了。然而,程姨依旧每天早上四点就出门干活,但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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