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森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行为艺术家
这个人总能把生活从极简发挥成极致。
极致到让人难以接受他这种超凡脱俗的非人类理论体系。
尽管他总能把生活活成透明,可是在很多人的眼里他依旧是浓墨重彩一般的让人难以忘记。
包括我。
创森每个月消失让人找不到的时间,比我吃饭的时间还要多。而我吃饭真的是花了人生的三分之一。
尽管这样,每当我闭上眼睛,或是在不算太晚的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总是能想到他。
这种感觉来的比爱情还要突然一点点。
而我对他的“爱”还表现在很多地方,各种层面。
例如。
我会带他去上厕所,喝水。他邀请我的理由是如果是一个人会很奇怪。我要是想的话一定会想不通这个问题,可事实上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就跟没有想过天花板会不会掉下来一样。
我们一起吃饭,可我总是希望他什么时候能放弃吃饭这个美好的事情。少吃饭还能减肥还能节省我的开销,多好的一件事。
而且我太怀念他当初还是个瘦子时的英姿飒爽。
尽管他一直是瓜子脸,可脑袋大了一圈。
他说这是智商发育了,我倒是觉得他脑袋里水太多胀的。
这大概是又爱又恨了。对我而言,他就像是我自己一样,就跟我,跟威尼斯一样。
威尼斯是我家一条可爱的黑脸八哥犬。也是经过这么久时间历练,还含辛茹苦活在世上,我唯一的狗。
毕竟它经常误食我的丙烯,我的彩墨,我的水粉,我的滴胶。所以说它真的很坚强。
但是我觉得创森跟威尼斯比起来还是很优秀的,毕竟威尼斯是一个水城,而创森,他只是脑袋进了一点水而已。
我嫌弃他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而是有赤裸裸的事件摆在那儿的。
曾经,我做过一个懒人创意列表,还有懒人大床房设计。
大概就是关于我们懒人终极梦想的,就是有一个算是床字可以概括的房子。
想想那种开门是过道床床,出门是地板床,脑袋顶上是吊板床,墙角摆着一个双层床,就连洗浴间里都有一个水床的生活,会是多么惬意。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然而第二天,在我的工作创意提案里就多出了一个附议书。就跟某人在垂帘听政似的。
说是我这样不利于人类行为运动发展,并且还附加了危害和对人类未来的批判书。
“这难道就是你家三百八十四平米全是地板没有床的原因吗?”
我不忍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向他叫嚣。
这不是开玩笑。
他家真的三百八十四平米,因为他超级有钱。可又真的全是地板没有床。就连家具都少之又少,我只记得有一个银边儿的金丝垫子放在地上。
我想就连捉迷藏都没地方藏。
当然,你可以退到对方的视力范围外,不就是个地平线的问题吗?
我呆在他家的那些日子,我和我二十斤的威尼斯加一起活活瘦了十斤。
那种坐立不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因为我平常还好,只是画画,画画,画画。
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气色,有的只是颜色。我在自己的画室里一呆就是半个世纪这个样子,少有设计工作时会摆脱这种状态,但真的很短暂。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习惯了那种在地板上醒来在地板上睡,在地板上吃喝拉撒的日子。
因为如果有床的话,染料都是很脏的,蹭到床单儿或是布料的东西上很难处理。所以干脆就一个人泡在画室里,把灵魂交给地板。
可是创森,他毕竟是一个写小说的。
按理来说他的生活状态绝对应该是在床上解决一切的那种,甚至散步都在床上也没有关系。
我偶尔还要出去麻烦地写生,写作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他们只需要睡了醒醒了睡,生活一天天就过去了。
我实在难以想象创森没有床在一个大车店一样的房子里生活是什么样的。
估计就是人死里边了我都找不到。这样想想养威尼斯真的很有必要,它大概会记得那个和它抢酱骨头吃的创森叔叔。
然后不出意外地转身离开。
就因为创森这样一个毁了我职业生涯的举动,从那以后我就赖上他了。
因为我的创意没有被选上,倒是他被推成专栏作家了,当时的专题是这样的,“莫要再现亿万年前,成为床上的游泳动物。”
And推出了三套极简主义的装饰本,那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动力和梦想。而且最残忍的是,还要我来完成实践报告。
再后来,因为我踩了boss的假发被开除了,从此就彻底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者。
不过对外我一致是说成创森的错,毕竟他欠我的太多。那种我盖房子他打洞的过去真的太多了,谁让我脑残认识了一个心直口快爱装无赖的神人。
可就是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作家。
而且随随便便一篇文章就是我一年的口粮。
人家别的作家,那文字都像是开花那么好看,只有创森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文字爆炸体系的作家,或许还是我不懂得欣赏那种别样的文采。
这么比喻吧。非常现实地说,文字无非就是黑白两个颜色不停地拼接,碰撞,相辅相成。
可创森总能把黑白的文字写成全黑体系,要么就是白到看不清字也看不懂意思的境界。
举个例子,这是他写过的几段话。
“安德维斯把神看作狗,接着放下小我躺在地上,做神的信徒。而我笑笑,一只手抓紧神脖子上的锁链,另一只手拿着板刷清理了神在地上排泄的粪便。”
“早起我看到十天前的牛奶是酱色的,它可能变质了,于是我千里迢迢,手捧着杯子去到食品回收工厂,跟随操作步骤一路仔细勘察,包括调味,再包装,再次步入生产线,最后,它被送到救助站到了一个流浪汉的手里。
我笑了,心满意足。
而当第二天我意识到,那是热巧克力时,我又笑了,意料之外的欢乐。”
没错,我特意留下的热巧克力,被他当成牛奶再加工了。我想,幸好那不是我绘画的染料什么的。
我大概也不敢再在他的大车店一样的房子里留下什么资产了,因为跟他在一起着实恐怖。
我还记得我曾经有两只白兔子,一个叫分贝,一个叫英镑。两只货真价实的同性母兔子,可事实上我当时对于孤雌细胞、同性繁殖什么的并没有概念。
然而她们同时怀孕了,是兔子腹部的小颗粒,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接生了,所有稍微了解。我像是学着段子里那样去质问他,“一次是偶然,那么两次是什么?”
他说,这有可能是长期没有性生活而导致的内分泌紊乱,而,引起的腹积水。科学上来讲他说的一点也不科学,他只会胡扯,动物的腹积水是大多因为肝脏疾病引起的。而且兔子是不显怀的。
我并没有带它俩去看兽医,而是请来了一个朋友。他身为一个未曾就职过的生物学博士,在专业的触摸后,确定是这样的。
后来在差不多的前后几天,我家多了八只兔崽子,一个三,一个五。
黑毛,黑毛,黑毛,灰毛,杂毛,杂毛,棕毛,还有一个黑眼圈。
我再次请那个生物学博士来起名字,他显得很不耐烦。并且对我大喊大叫,以后不要因为这种事情麻烦他。
不过还是给了我八个名字。
“阿基米德,湖蓝,颗粒,贾平凹,皮层,毛囊,分泌物”,说不清他有多敷衍的名子,并且我在想,是不是给他自己起名字也得这么够呛。
所以,我选择了创森给的建议,送人。我是真的养不起,自己都没活明白,而且兔子很散养,我家又不露天,没有草地。
在我发布消息之后,出现了一条回复。
“不如把阿基米德它们送给我?”
“你有空啊。”我仔细想想不对,“你丫不会要拿去解刨吧!”
“为科学做贡献罢了”
“滚”
不过生物学也是科学吗?
创森回答说了一句。“无不科学。”
当然,最后那两只兔子以及兔崽子都被送到了乡下的外婆的小田园里。并没有让坏人得逞。
不得不说,一群怪人。
跻身在那些高智商人群中的我活的真的是异常疲惫,我的艺术细胞远不及他们的脑细胞一丝一毫。
然而当我偶然在社交活动中发现,创森似乎在这方面和我一样,毕竟记忆力存在于智力范畴之中,创森的记忆力和我一样蹩脚,这有可能是我们想象力泛滥的原因之一。
后来发生的是……
有一次创森准备了一场小规模聚会,这个一向主张社交无用论的死宅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就开始筹备了。
地方就设立在他一个朋友举行艺术展览的地方,我在那儿也有过一两幅展览作品。
一个蓝,一幅月白,在我看来这两幅真的不好看,我随笔涂的罢了,可有时候大众审美真的无从依附。
创森在聚会中采取了很平常的方式,吃的也只是蔓越莓果冻和慕斯蛋糕等在我看来毫——无——新——意的东西。
而且他显得不开心,在聚会时一个人坐在角落,陆陆续续有人来打招呼,但是效果并不理想,不过大部分人觉得这是平平常常的,也很愉悦。
只是创森不微笑时就总是不开心的,我们待在一起很多年了,用我的话说:“无不了解。”
也是从此开始的。
接着我一个月没能看到他了,在我步入他未锁的房间时,看到了零散的纸张,被整理好的总稿篇目也在哪儿。
《酒局》
《一百个必死无疑的人》
《疾病七十二局》
《沮丧》
《监视器》
《犯规者游戏》
七十多万字,我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能迸发出这么大的能量,他明明是个写随笔的唠叨思维者。很多时候他的文字是依附于现实,但大部分架空,他说他喜欢创世的感觉,而那些真实有趣,好像每个细节都是存活在那世界之中。
在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笔都没碰过,放手让我最爱的绘画陌生。
我把自己封锁于创森那七十万字之中。我觉得一个灵魂如此真实并感受真实,就好像只有在尽头才能存在。
他是生在灵魂的尽头了。
那种深刻偶然让我想起他所写。
“敲钟人向后轰烈地柺动手肘,再一扬起成了平原的弧线,便有大片大片的目光投来,一同蓄力。
每个人都知晓,那最后的鸣响定是声音中的巨人。有人已经挤出泪水搁置在眼眶里了。
可下一刻,人们哄笑了。
那敲钟人想向前踏一步,可踩了麻布鞋子的边儿,一击还没中,人便狼狈又滑稽地跌在地上了。可他没笑,面无表情。拍拍褶皱裤子上的白灰,蹭出血了,石板上怎会不疼。
他没吭声。
接着,抬手,重拳,轻敲了一下那惶恐的大钟。
大庙里的师傅们纷纷议论着什么,愁眉不展,一水儿的尖嘴薄舌客套话。这毕竟是收了万家钱的排面,不好如此结束。
敲钟人站着那儿,没下。
那些人失望透了,他听得出来。
那最高处的庙,最山尖儿的钟,钟下是崇崇山绵人家。钟一响,护佑万家灯火长明,年年月明木长青。
他一脸的老年沧桑,怀抱着山峰上那常年凛冽的风,更是惆怅,为何烈风不解愁容?
可始终泯着嘴,没什么不该有的表情,他长年如此,体态柴瘦可骨子里又韧又毅。威严地好像在亭下钟前也没有丝毫逊色。
那抱着捆香的婆,青年的男孩儿,百余个人海里的人。眼看着那人头一伸,脚一轻,便从山尖儿上跌下去了。
一时间捂嘴,踏前,絮絮叨叨。庙里师傅一咧嘴。也不知是惊是喜。也不知哪个老妇人说了一句:“人若没有个信奉,连自己都不保佑自己,谁还会保佑你啊。”
只有那大人怀儿里的孩子,一皱嘴,眼中波澜。”
他竟能写出这样的话!
我便陷入大片大片的思考里了。可我在文字的深渊时,他却在生命的深渊里。
过了那段日子,再见他。
长期的精神分裂已经把一个平日里说大话的开心鬼折磨地像是巨鳄口中横着的肉体,人也瘦了下来,手腕上多了三个口子,自己也给自己反复包扎了三次。
这是何苦?
我毅然送他去看病,可他在路上就有计划地跑掉了,我在外找了三天,最后撕扯着厕纸在他的房间发泄着难以隐忍的愤怒。
其实过去没多久,不过几个星期,大概两个星期多一点,我记得是星期四再见的。
只是我没成想再见,他已经是一个光滑表面的成年男人了,风范俊俏,西装革履,,他真的瘦了不止一点点,也不像原本那样有着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表象,皮囊好了。可我总觉得,那有趣的灵魂有些渐行渐远。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结婚了。
我眼巴巴地在远处看着他。
这或许就是有钱人的悲哀,家庭制服下不得不接受的。后来又得知,在那短短几周里,他不太亲切的父亲也过世了,我便有点理解他的崩溃了。
创森把新住处的装修全权交付给我了,是亲自来告诉我的。不过后来他的新娘特意把我所定的方案包括她还未见到的设计图一并裁决掉了。
她说,她比较喜欢欧式建筑风格而不是这种小众风格。我对于女人向来没有什么容忍力,本想放开这次机会。但想想那是我灵魂伴侣未来要居住的地方,为了创森,我再三尝试请求。
“谈成了吗?”
“过程很不愉快,因为我觉得她的品位很糟糕,而且性格有点浮躁,头脑极其简单。”我对着我的设计助手大声且不耐烦地说,就是说给那个门外汉女人的。
“我很少见你这么逞口舌之快。”
我感受到了助手眼里的失望,我也一直清楚自己确凿有着完美的个性,是大部分新人很崇拜的角色。或许真的是我独处太久了,忘了怎么权衡个人和社会之间的关系了。毕竟任何人不该是给自己活的,那样太自私。
我说给助手,创森是我怎样重要的人,想让他知道我也有我法外求情的时候,他便嗤笑出来了。
“你这是恋恋不舍吧?”
我没理他了,就是得认真得想想这得罪了创森的夫人,之后该怎么进行我的“分内工作。”后来又听说她父亲有最大的广告品牌,绝对有在设计界指点江山的本事,我还是无所畏惧。
人都是凭本事,不惧外力。
我当时也想可怜巴巴地去告诉创森,“有些地方你我都不可控,不如常常回来你自己原来的住处吧。”或许我们还能多见,我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可总怕啊,他说上一句“现在想想,那样的地方不太适合我了,”或是“我恐怕要和过去告别了”这样的话。
就想,还是算了吧。
如今画画依旧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爱好,我又自在又如意,生活百喜无一悲。我甚至提起笔来写一些不入眼的文章来排遣情绪。那种写一篇有心文章的感觉比大醉一场还要痛快,也就放不下笔了。
话说绘画也是笔者,写字也是笔者,人的方向都如此如出一辙我也是倍感欣慰。
至于创森,不提了。
那人说神是狗,却底下身子,成为神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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