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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作者:曹雪芹
原文:三个干娘回说:“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赏了出去,她就疯了似的,茶也不吃,饭也不用,勾引上藕官蕊官三个人寻觅死活,只要铰了头发作尼姑去。我只当是小孩子家一时出去不惯也是有的,不过隔两日就好了,谁知越闹越凶,打骂着也不怕。实在没法,所以来求太太,或是就依她们作尼姑去,或教导她们一顿,赏给别人做女儿去罢,我们竟没这福分。”
从此,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蕊官、藕官二人跟了地藏庵的圆心,各自出家去了。
感
坐在软轿上,懒懒地有些睡意,掀起轿帘的一角,远远看见前面那人好生眼熟,冲口喊道:“是宝玉哥哥吗?”那人并不答话,踉跄着加快了脚步,很快淹没在人群中,没了踪迹。
我早已泪流满面,哽咽不止。那个曾经疼我护我的人,那个被自己一直捂在胸口暖在心窝的人,你到底在何处?你知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芳官在牵挂着你,明不明白还有一个等待着你的温暖所在。
这一生,宝玉是我心头最深的痛,每每想到他潦倒世间,颠沛流离,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我不能想象这么一个被祖母、母亲和众人捧在心尖上的人,如何忍受这残酷生活的磨折。
我也不过才20多岁,容颜依旧,心已沧桑。
思
现在我叫芳奴,贾芳奴,是在芳官和耶律雄奴两个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我不想也不能忘记在怡红院那段虽然短暂,却旖旎美好的岁月。我不会忘记宝玉给予我兄长般的关怀和爱护,那才是做女孩儿的感觉,因为他,我也有恃宠而骄的时候啊。
这种温暖,即使我的父母也不曾给过。那年我才8岁,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们紧紧搂着弟弟,目光躲闪地逡巡在我身上。不等他们开口,我走到他们面前,说:“卖了我吧,但,能不能让我选择去处。”
8岁,我不得不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虽然童养媳、丫鬟和戏子,这些选项几乎一样糟糕,我的选择也未必高明,但,我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
贾府的四年,生活比想象中的美好很多,尤其是在怡红院,宝玉对我极尽疼爱,我好扮男装,经常和他如亲兄弟般到处游走嬉戏。除此之外,就是和袭人、晴雯她们厮混着玩,因我年纪小,大家也都让着我。
那样的日子,活得像个快乐的傻子,这一生,不会再有那样的傻气和福气了,短短的岁月用尽了一生的幸福美好。那时的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长久久过下去,没想到如同烟花乍现,惊艳天空之后顷刻便零落四散了。
我再次自己做主跟着智通去了水月庵。岂不知智通比起干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出了狼窝便入虎穴。青灯古佛,洒扫盥洗,被当作苦力足足使唤了三年。
这三年,磨去了我所有的幻想和棱角,人生还很长,我不能也不甘在这水月庵,和这个腌臜老尼混一辈子。我变得乖巧了很多,学会了奉承和察颜观色。
行
15岁,终于进入佛堂,跟着智通做些轻松活计。智通那老尼,人愈老心愈奸猾,拜高踩低,阴谋阳谋,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花样翻新。虽然身在佛门,世事于我,无所不通。
这一两年,智通那犹如成精老鼠般奸邪的目光,开始在我身上流转。现如今,我已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即使青灯古佛也难掩俊美风流,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子芳官了。
那个晚上,智通对我一番夸赞之后,低低说:“我又找到一项大的进益,只是---“她停了下来,斜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那个人,你是见过的,他看上了你,妙真(我的法号)啊,此事成了,师父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她定定地看着我。
迎着智通狡黠的目光,我微微笑了,淡淡说道:“师父,看来妙真要辞行了。”我的目光一点点冷却下来,如一道寒剑刺穿智通所有不堪往事。这几年的相处,彼此心照不宣,大不了鱼死网破。
智通脸也沉了下来,良久,缓缓说道:“你若真要走,净身出寺,你的那些积蓄不能带走。”“我必须带走属于我的东西。”我眼睛逼向她,寸步不让。这个老妪已年逾六十,平时寺里都是我在打点,她以为还是几年前吗?
走回房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头巾纱帽,很快扮上男装,望着镜中的自己,刹那间有些恍惚,那是记忆中的宝玉还是芳官?
收拾好平时积攒的金银细软,夜幕中我直奔地藏庵,去找蕊官和藕官,这是我们三个早已想了很多次的计划。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现在,我们姊妹三个在苏州购置了一所不大的宅子,买了些许田地。安定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改了名字,我们三个结为姐妹,并尊宝玉为哥哥。
现在,我叫贾芳奴,在一个小小的家宅,等着哥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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