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 不会再等你了

我真的 不会再等你了

一.  

 远儿下了飞机就急忙去了艾宁的婚礼，酒店里宾客满席，他找到自己应在的座位都废了些力气。不出所料，旧时的朋友无一不埋怨他来得晚也就算了，还不打理一下自己，胡茬爬满了下巴，眼睛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哪有当年翩翩少年的一点样子。沈远只是笑笑，目光空远，淡淡道，“艾宁才是主角，你们看我做什么。”  

 说着他的目光也仿佛不经意地转向了台上的艾宁，他似是看不见那高贵的洁白带给他的姑娘怎样的美好，也看不见挽着她手的人是怎样的音容相貌，他只是想起了很多年以前，艾宁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的时候， 总是喜欢笑着说，“沈远哥哥喜欢着我呢，他才不会娶别的女孩子。”而如今一身纱裙近在眼前，他却也只能遥遥相望，模糊了双眼的似乎都是往日的时光。

二.

 沈远和艾宁相识在二十一年前，沈远年长几岁，却从来也不知道对这个十分讨妈妈欢喜的姑娘谦让。惹哭了她还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大笑，本来艾宁也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主，可是这世间一物降一物，到最后若是她吵架赢了沈远，自己都要想一想他是不是发挥失常。

 本来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直到沈远上高中的时候，艾宁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她如同所有青春中的少女一样，带着羞涩也带着喜悦。本想以分享的态度说与沈远听，却没想到他脸上的阴晴不定，结果他像是置气又像是祝福，“那个低年级的同学还不错，你可以试试。”莫名的一番话出乎了艾宁的意料，她只是耸耸肩，不置可否，继续着她的生活。

  可是谁都没想到，那个男孩子竟然为了艾宁卯足了劲学习和她一起考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也就是沈远所在的学校。这个时候高三的复习氛围正浓，因为学业而疏于和她联系的沈远难得抽出了时间，带了一串艾宁最喜欢的棒冰，等在新生入学必经的路上，八月的天气还是闷热，汗水浸湿了沈远的衣衫也迟迟不见艾宁。终于，在他准备要放弃，转身把棒冰丢进垃圾桶之后，看见了艾宁和那个男孩相谈甚欢的背影，一时间有种沈远的心有些茫然，这种茫然一直伴着他步入了大学的殿堂。

  沈远升学宴的时候，艾宁喝了不少酒，酒精的原因更显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她轻轻扯住了沈远的衣角，微醺的意识和有些不太清醒的理智才让她有勇气重复儿时的那句话，“沈远哥哥喜欢着我呢，你说，对吗？”   沈远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也只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是啊，哥哥一直都会喜欢妹妹啊。”两年之后，那个男孩子再一次为艾宁选择了和她相同的城市，艾宁将话说的很清楚，“我心里的地方不大，很小的时候就被别人填满了。”这时的男孩子已经变成了心里沉得住事的青年，他永远都只是笑笑，却把自己的坚持表现得煞是明显。

  而距离艾宁很近的沈远，刚刚结束了在大学里的第一场恋爱，恰逢两个人约到一起去爬山，沈远调侃着说，“有没有漂亮的妹子介绍给哥。”艾宁就笑，眉眼弯弯的，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水，“你面前不正有一个。”沈远伸伸腰，满是躲闪地看了她一眼，“艾宁长大啦，学会挪揄哥哥了。”艾宁没回答，只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在山尖之上，痛快地喊了一声，像是控诉又像是遗憾。

 毕业典礼上，同住了四年的室友问沈远，“你对那个艾宁妹子，真的没动过心思？”沈远也在想，相识这十几年来，自己一直都在逃避，一直以来用哥哥的身份做挡箭牌，却从来也没有问过自己，到底心里有没有艾宁。于是，离开了校园的他来到了艾宁的城市，看看曾经她看过的风景，走走她曾走过的路。徘徊之间，他看见了已经愈发成熟的那个男孩子，眼神一如当年的澄澈和笃定。原来，他果然也在这里，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当下的状态有什么不好呢？永远都做最好的朋友，互诉衷肠，永不担心会失去。而且他想，那个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或许，真的值得她去珍惜。

  另一边的艾宁，在宿舍熬着心血手工制作送给他的毕业礼物，接到沈远的电话，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却听见电话那头说，“哥就说没看走眼，那个男人真的不错。”艾宁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却发现笑出来的声音是那么难听，“沈远哥哥当然说什么都对了。”说着眼泪打湿了桌上的明信片，隽秀的字迹是她一直想对他说的话。“苍山洱海，淡饭粗茶，只要有你。”身旁的朋友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恼，“去和他说明白，这么多年的不清不楚，他到底当你是什么！”  

 酒精总是情感的催化剂，所以当艾宁喝的酩酊大醉向沈远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沈远的心也在莫名的悸动。可是他总是在坚持他所谓的真理，总在坚持友情比爱情更加长久，生生地拒绝了一个姑娘藏匿了十多年的爱意。在那之后，沈远便很少见过艾宁。只是听说，她毕业了，她找到了好的工作，她分手了，她恋爱了，曾经追随她的男子，宝宝都已经周岁了。关于她的一切，曾经总会听她絮叨个不停，而如今，变得遥不可及。

  沈远回到了老家，听家里人说，艾宁得到了公司的提拔，调去了她多年来最喜欢的城市，和同事很投缘，婚期定在下个月。沈远只觉得头在嗡嗡作响，收到请柬的时候，他还看见了艾宁附带的一张明信片，背景是山高水阔的云南，一如当年的字迹，写的是沈从文的句子，“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这是年少时他们一起翻阅过的散文，用到此时，还真是恰如其分。

三.

  场景一换，沈远面前的是正在敬酒的新娘新郎，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剩下的话全部压在了胸口，其实他想说，沈远哥哥喜欢着你呢，可是怎么他自己现在才知道呢？

  转过身向其他宾客敬酒的艾宁，一滴眼泪不着痕迹地砸在了酒杯里，她喃喃，沈远哥哥，我是真的，不会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