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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再见
子夜时分/列车旅馆
秋雨是被那个无一例外的呜咽声给惊醒的。
他直愣愣地坐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锦被，滑落到了地面上。
寂静的后车厢卧室内空无一人，秋雨推开了那道厚重的石壁门。
悠缓柔情的丝弦，正流泻出一首《Playing Love》的梦幻飘逸，穿透了秋雨所有的神经。犹如一根细线牵引着他，像幽灵般独行在蓝色的甬道内。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着秋雨的心，令他不能自拔。
他在甬道的尽头，看到了那个被包裹在玄色披风下的背影。
她坐在一张琴凳上，空旷的四周被巨大的蓝色玻璃包围着，恍若一个梦幻中的舞台。瘦削的身姿，掩不住她背影的优雅。却孤独的，犹如那个海上钢琴师，正在用全部的柔情，诉说着长达一生的忧思。
那天夜里，在突发的状态下，秋雨并没有仔细地辨别过，这个包裹在玄色披风下的身影，和冷沫儿有什么不同。
回想起来，除了被宽大风帽遮住的脸，她的身高、体形、肤色，和其它一些能捕捉到的身体特征，都表明披风下的这个人，确实是和冷沫儿一般无二的。
然而现在，一种可怕的直觉却告诉秋雨。眼前的这个仿佛用尽了全部生命去演奏的孤独背影，和他平日里所看到的那个浅吟浅笑的冷沫儿，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他静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琴声渐渐消沉，空旷的四周愈发地安静下来。
那个孤独优雅的背影，坐在琴凳上沉寂了许久，慢慢放下手中的大提琴，站起来转过身默默地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秋雨突然就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奇怪的“扑通、扑通”的声音。随着她的靠近，跳的越来越快。
这种强烈的感觉，与他白日里和冷沫儿在一起时，那种波澜无惊、淡然相处的感觉——截然相反。
她走近他，竟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地，从他的身边飘然而过。
垂坠的帽沿下，半部冰肌玉脂的容颜上，透着些苍白的唇角漫着冰一样的冷漠。飘然而过的微拂中，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清冷的香气。
秋雨怔怔地望着那道飘过去的身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都快要爆炸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呻吟了一声，无力地靠在了石壁上。
飘然而过的脚步顿然停了下来，稍稍迟疑了一秒后，缓缓转过身来。
“你，还好吗？”
空寂的四周，荡起了一道异常柔美动听的音质，带着一种莫名的关切，却仿佛又透着丝丝冰冷的寒意。
“不太好。”秋雨一边摇头一边费力地咳起来：“喘不上气儿，你的气场……太强大了。”
他喘息着，抬起了一对勾人魂魄的眼神，冲着她苦笑道：“不过没关系，一时半会儿，我还挺得住。”
半部冰肌玉颜上，冷漠的唇珠微微颤动了一下，顺着唇角吐出来几个字：“跟紧我。”转过身又继续朝前走去。
秋雨默默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他想起自己用枪粗暴地指着她后背的那个夜晚，玄色披风下毫无畏惧、默然清冷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刚刚那首，是《爱之曲》吧？”秋雨跳着脚追着她问道：“拉的真好。没想到用大提琴来表现这首曲子，会这么好听。”
披风下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扭身低头看了眼他的脚踝，放慢了速度。
“有时间，我们能再合奏一曲吗？那天晚上，感觉真的很好。”
她再次停下了，玄色的背影沉默着，一动不动的低头站在那里。
空气中开始流动着一种异样的压抑，压抑得秋雨觉得一时间又喘不上气儿，呼吸再次变得困难。他扶住石壁轻哼了一声，把额头抵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听到秋雨突然发出的痛苦声音，她变得有些慌乱，急忙返身过来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
这招果然管用，秋雨在心里想。
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出现的这种奇怪的身体状况，并不完全是装的。
“没关系，只要你别不理我就成。”他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她瞬间冷了脸，霍然放开他，转过身继续默然前行。带着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推开了一道石壁门。
眼前出现了一间极为宽阔的石室，嵌在墙壁内的灯光将石室内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石室的中间摆放着一个画架，画架旁一张几凳随意的斜置在那里，地面上有一些散落的颜料和画具。
秋雨在画架的旁边，看到了他的那把吉它和那套潜水用具。
“咦！你在这儿呢。”他不禁轻笑道，走过去拿起吉它来轻轻抚摸着。
琴身上纤尘不染，指尖划过琴弦时摩擦力的感觉，让秋雨的脸上又浮出了一丝笑意。
能够如此细致入微的，对待他这把吉它的人，秋雨遇到的还是头一个。
他坐在画架前，抱起了那把吉它兴奋地搓了搓手，带着询问望了她一眼：“介意吗？”
“随意。”宽大的披风下，撂出来冷冷的一句，却转身又朝外走去：“在这儿等我。”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词：“不想迷路，就老实呆在这里。”
秋雨怔了怔，一抬头，她却已经推开了石壁的门，迅速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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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有点失望，放下了手里的吉他，站起来沿着石壁细细打量起整间石室来。
奇怪的是，这间石室里，除了他刚刚看到的那些，似乎别无它物。
他下意识地抚着光滑平整的石壁，开始上上下下的摸索，果然听到‘轰隆’的一声，一个壁面在他眼前霍然打开了。
那打开的石壁后面，嵌着一间陈设简单但设计极为精巧的卧室。温馨柔和的灯光下，光滑丝缎的卧具，闪着诱人的紫光垂坠在床面。闻得到那卧具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秋雨莫名地兴奋，仰面倒在那张床上。闭上眼深嗅着空气中，那道独特、诱人、又似曾相识的清冷香气，唇角浮出的笑意更深了。
他突然迅速地跳起来，在刚刚摸过的地方又重新摸了一遍，找到了那个开关，壁面轰然一声重新又合拢了。
秋雨安静地坐到了画架前，拿起那把吉他，随手拨动了一下调出来一个音。修长的指尖慢慢滑动出一段杰西·库克的《Broken Moon》来。
他喜欢这首曲子。因为在无数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当他被那个梦境搅得无法安眠的时候，每每扣动这段美妙的旋律，都能让自己纷乱不堪的思绪，慢慢的沉静下来。
灯光下的秋雨，安静而美好。指尖流淌出的音符，犹如散落了一地的碎月，轻轻敲打在人的灵魂深处。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秋雨余光一闪，瞥见石壁门洞开处，披风下那道清冷的身影，默然的独倚在那里。
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凝滞的空气中，传来她深沉的呼吸声。
“你……”宽大的帽沿下，冷漠的珠唇轻启道：“不该来这儿的。”
“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他生活的轨迹，你把我的生活搅乱了。”
她清冷动听的声音幽幽然道：“你该回到你的轨道上去。”
秋雨转过身来，紧盯着那道默然独倚的身影，眼底卧满了更深的疑惑。
这样无言了许久，他站起来，自嘲地笑了笑，将吉他仍旧放回到刚刚拿起的位置，拍了拍手：
“好吧，那我就回去好喽。既然有人嫌我多余，我只好去找那个不嫌我多余的人去。”他说完走到门口，头也不抬的越过她，径直朝甬道内走去。
披风下的身影微微抖动了一下：“你的琴……”
秋雨回过头来微然一笑：“它放在这儿挺好的，反正有人照顾它，比我这个主人还尽心。”
宽大的帽沿下，半部精致的容颜蓦然沉落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叹息：“……我送你。”
蓝色梦幻的甬道内，默默行走着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秋雨紧盯着那道走在他前面玄色披风下的背影。
她的步调幽柔沉缓，恍若一个翩然起舞的仙灵，带着那股阵阵拂面而来、似曾相识的清冷香气，让秋雨生出了一种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错觉。
在离入口不远处时，她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幽幽说道：“你……应该去当一名演奏家。”
秋雨怔了怔，继而戏笑道：“我能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喜欢我吗？”
她倏然低下头，停顿了片刻又轻声说了句：“进去吧。”随后转身越过他，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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