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在摊前臆:炸串之美味!一如既往。
老巷子里的风,其实打我记事起便与我是挚友。我幼时时常与他一起嬉笑玩闹,一起相伴看人来车往,还与他附耳细语些小秘密——比如我何时讨了父母的混合双打,或又何处偷牵了哪个小女生的手,或又何如偷了教室里的几根彩色粉笔……诸如此类我现早已记不清,可我相信风都记得,而且我从不害怕它会告密——因为除了我,再没人明白他“呼哧~呼哧~”在“风言风语”些什么。
老巷子里的风,为风清雅。风说,他厌恶巷口那家新来的油炸摊子,那从油锅里飞舞出来的油烟总惹的他皱起风眉。听大人们说,那油炸摊子是俩兄弟合伙经营的,家姓一个“魏”字,故其名摊位曰“魏记兄弟小吃”。这魏氏兄弟俩瞧上去瘦弱不禁得风,实则精干的很,每日一到傍晚便守着时踩着那改装成移动油炸摊子的人力三轮车“咯吱~咯吱~”地来到老巷子口做起买卖。那时候我刚上小学,父母趁着年轻整日忙着生意,无暇顾及于我,就连晚饭也常没有能准时吃上的,母亲不忍我挨饿总会给我些零钱,让我自行解决小肚子去。因为这小吃摊离家不远,我也自然地成了这家小吃的老主顾。
老巷子里的风,为风执着。风说,他从没放弃帮老巷子驱赶油烟——不论蚊虫猖獗的炎夏,还是在雪虐风饕的寒冬。我告诉他,我真敬佩他的毅力;他摇摇头告诉我,他真敬佩人的毅力。那时候,我中考失意,决心背井离乡只身去了毛坦厂中学续读高中,一梦三年,每日如芒在背、枕戈待旦,待得有闲情回家逛小吃摊时,早已是高考结束之后了。“老板,这些一共多少钱?”我双手攥着纸币抬首问起“魏记小吃”的摊主——“魏记兄弟小吃”已然不在,听老人们说,兄弟俩前几年吵了一架,之后兄弟俩分家,弟弟一人在老巷子口继续开小吃摊,而哥哥也一个人去了别处谋生。“等我算一下啊,”摊主一边熟练地给金灿灿的炸串粉酱一边合计着价钱,“你好,一共四元五角钱。”说罢,将包装好的炸串递给我,我付完钱、接过炸串准备要走,摊主礼貌道:“慢走啊!小伙子。”我有些惊诧地望了一眼壮实精干的摊主,摊主也疑惑的看着我,看了一会似乎方才认出我来,抱歉的笑了笑,我回以一笑便离开了,心中却甚是欢喜——我一直盼着长大,而摊主以前分明是叫唤我小朋友的。
老巷子里的风,为风孤僻。风说,自从前几年我去了更远更陌生的城市上大学,这些年他愈加孤单了,时自言自语,却无人能懂,问我是否一样。这突兀来的问题问得我害怕,我抑住眉、咂了下嘴没有回答,转而问他可曾知道人们依依东望的是什么。风想不出转而调侃我道,别人他不了解,但是我此时此刻依依东望的是那将近二十年来风雨无阻的“魏记小吃”。我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又指着炸好的炸串问:“老板,一共多少钱?”油腻的摊主依旧熟练地粉酱、合计价格:“六块钱——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恍然一笑——这方才想起,似乎现在的菜市场甚至一些不入流的小摊都已经支持手机扫码支付了,倒是我这个跑去偏僻地区上大学、闲来无事还去后山上拔草喂牛的大学生显得有些不入流了。我收回准备拿出手的纸币,掏出手机找寻着二维码要扫,终于找到一块印着码的小贴纸,忽地觉得,要是摊主把这二维码做大一些贴在自己那肥腻的将军肚儿上,顾客定能够一眼就瞧见!我付完钱、接过炸串准备要走,摊主依旧礼貌,送道:“慢走啊!先生。”我怔了一时,没有回头,不再逗留,却无欣喜。
老巷子里的风同我一道伫立在一座破旧楼房的屋顶上,我们“装模作样”地学着当年孔子迎风立于川上依依东望——我望见老巷子里残破却精致的雕花屋檐,我望见老巷子里如清风般尽情奔跑的孩子们,我望见巷子外永不停息的人潮涌动,我望见巷子外换成电动三轮车还支持扫码支付的小吃摊……
“我望见了。”
“是什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说人话!”
“——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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